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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32)

陈姐看也不看她,含糊应了句,“还没。”

杜若予回想自己被陈姐带走前,方未艾前脚刚走,他如果机灵点,能否得到有用线索?

她又想卫怀信没看见自己,一定会马上联系李嘟嘟,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她失踪了,警方会如何处理?他们能立即查出医院清洁工陈姐和老魏的关系吗?

杜若予看向棚屋的铁窗,窗外日光暗沉,不知是晨曦还是黄昏,“……我昏迷了多久?”

陈姐随口答:“没多久。”

杜若予手脚虽然被捆,但感官是自由的,她又往窗外看,同时侧耳倾听,猜测自己被困的位置一定不是人多热闹的场所,说不定是某个荒郊野外,亦或是废弃的建筑工地。

陈姐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抹抹嘴,问杜若予,“丁浩生不是自诩天才吗,他那一套为什么对你不管用?背叛自己的主,你不觉得羞耻吗?”

杜若予说:“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主,他只是个杀人犯,何来背叛的说法?”

“他虽然不是真的主,但他是真正的精神病专家,他本来可以帮你脱离你的困境,是你自己放弃了。”

“我的困境?”

“你的病。”陈姐站起身,从桌对面的一个花布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档案袋有些年头,上头的白色棉线还断了一截。

“这是你过去的就诊档案,挺早的了,那时候你大学还没毕业吧?”陈姐说,“当然,现在的档案都是电子档了,你这份,也算古董了。”

杜若予皱眉,死死盯着自己的档案。

陈姐打开档案袋,抽出一叠有些年岁的纸质材料,边翻边说,“你是业县人啊?你过去的监护人是你爸,你爸叫做王青葵,哦对,你还有个哥哥,叫杜衡余,看他年纪,这会儿也该结婚生子了吧?他有几个孩子?”

杜若予咬牙,尽量心平气和,有商有量,“陈姐,冤有头债有主,你真想给老魏讨公道的话,找我就行了,这事和我的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什么都不知情。”

陈姐撩起眼皮瞅她一眼,并未接话。

杜若予与她直勾勾对视。

在这件事上,她不能退步。

哪怕半步,都是万丈深渊。

良久之后,陈姐问:“你妈呢?是离婚了还是死了?”

“死了?”

“为什么死了?”

杜若予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总能找到资料的。像你们这种精神病患者的就诊档案,就差把一生履历都放进去了。”陈姐又去翻资料,果不其然叫她翻到杜若予第一次入院,讲述自己疾病发作的成因。

她看着看着,蓦地笑出声,就好像看见一个有趣的小故事,兴致盎然道:“呵,你妈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啊?死状蛮惨的嘛,还被你亲眼瞧见了?难怪你小小年纪就精神病了,啧,杜小姐,说实话,你也蛮可怜的。”

===

到了夜间,刑警队终于收到一份匿名发送的邮件。

邮件发送者正是当初发布集体自杀宣言的ID,海洋深处的飞灵。这个ID在邮件中要求用人质杜若予换取死刑犯老魏,严词简厉,毫无商量余地。

肖队在领导办公室里商量了许久,出来时满面疲色。面对外头一下子挤过来的下属,他无奈地摇头,“这事没得商量,根本不可能同意。”

方未艾心里也很清楚他们绝不可能接受如此胁迫,但他还是瞬间乱了心智,拔高声音问:“那杜杜怎么办?”

陈副队示意这是领导办公室门口,将他拉远了一些。

荆鸣看看方未艾,又看看肖队,忧心地想说些什么,“队长……”

方未艾的位置一空出来,肖队隔着下属,便瞧见了走廊前独自站着的卫怀信。

狭长明亮的走廊尽头,卫怀信就那么站着,身形笔直坚韧,面容冷静肃穆,他的目光远远看过来,里头的寒意竟然叫这一群见惯各种生死场面的刑警陡然一寒。

肖队拨开下属,走到卫怀信身前,沉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杜小姐。”

卫怀信点了下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转身离开。

===

杜若予口干舌燥,在椅子上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她自认自己动了,可旁人根本瞧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只会觉得这个人恐怕是要死了。

棚屋里闷热难捱,她能感到身上汗如雨下,她多想把身上遗失的汗收回身体里,以弥补她对水的无限渴望。

水啊……水……

她在心底叹息。

铁门被推开,陈姐拎着两瓶矿泉水回来了。

杜若予眼底有小小的火苗亮了起来。

陈姐来到近前,将水放到跛脚桌子上,她半天没看杜若予,杜若予正纳闷,她霍地转身,一巴掌将杜若予的脸扇到一侧。

杜若予微张开口,嘴角有腥热的血混着一点口津流出来,她脑子已然混沌,即便被打,也没觉得疼。

陈姐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他们拒绝我了!他们不答应!杜若予,你这贱命一条!你在别人眼里,连条狗都不如!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打死你算了!让你去给我老公陪葬!”

你们中的少数派 第二十六章 颠沛流离

杜若予最渴望的那两瓶矿泉水并没有一滴落进她嘴里,反倒成了两根沉甸甸的棒槌,哐哐哐,咚咚咚,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

杜若予眼冒金星,这会儿不是渴的,而是疼的。

神思混乱中,她看见棚屋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瘦弱洁白的身影急匆匆跑了进来,她面朝自己,焦虑地呼喊,“杜杜!”

杜若予困难地撩起眼皮,在血色迷茫里看见了卫怀瑾悲伤的脸。

“杜杜……”卫怀瑾在哭,“杜杜啊……”

杜若予的手指动了动,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

陈姐停下泄愤的殴打,她俯身凑近杜若予,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好久……不见……”

她冲卫怀瑾扯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

===

因为这一次暴打,陈姐对杜若予终于起了不比蜘蛛丝粗的一点同情心。

她气喘吁吁停下手,用一块浸了水的布,替杜若予擦掉头脸上的血和汗,杜若予顾不上疼了,她张开嘴,一滴一滴将途径嘴角的水贪婪地吮吸进嘴里。

她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了些。

见她要喝水,陈姐索性用瓶盖接了点水,像喂婴儿一样喂给她。

当然,那水量也是如同对待婴儿的。

杜若予喝了些水,瘫在椅子上咻咻喘气。陈姐也退到角落里,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兀自发呆。

“杜杜……”卫怀瑾又出现了,她就站在杜若予身后,害怕地喃喃,“杜杜,怎么办啊?”

她看起来像是从未离开过,还是一样天真胆小,小心翼翼地依赖着杜若予。

杜若予叹气,沙哑道:“……我也没办法。”

角落里的陈姐警觉地抬头,责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杜若予瞥她一眼,又看向卫怀瑾。

陈姐腾地站起来,双手重新拎起了矿泉水瓶,“你在和谁说话?”

杜若予实在怕她,虚弱地解释,“是怀瑾……”

“怀瑾是谁?”

卫怀瑾被这凌厉的诘问吓得瑟缩。

杜若予只得回答,“……我的一位朋友。”

陈姐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杜若予的病例里确实有过这么一位“幻觉”的朋友,她勉强放心地坐下,却还警觉地瞪着杜若予,“她现在就在这里吗?”

“嗯。”杜若予说,“但是你看不见她,她并不会妨碍你。”

“我知道。”陈姐阴森森地说,“她是你的幻觉,可怜的幻觉。”

她顿了下,大概起了好奇,“你还能看见什么?”

杜若予说:“没有了……”

陈姐在角落里沉思许久,最后走过来,用一种诡异复杂的表情,掀开桌上的厚油布,终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那个方形物体,“我本来是想偷去卖的,但是在卖之前,给你试试或许不错。”

杜若予只看一眼,心就死死沉了下去。

那台乳白色的仪器杜若予几年前曾在精神病院瞧过,前不久为了董蕾蕾案件去北市时,也在青少年戒治中心里看见过。

那是一台电击仪。

陈姐把仪器往杜若予身边挪,嘴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如何接电。

杜若予咽下喉间的艰涩,干巴巴地问:“……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机器我偷出来不容易,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总要试试。”陈姐总算从角落里扒拉出个电插座,接上仪器,仪器的指示灯便亮了。

杜若予的脑子嗡嗡作响,“……试什么?”

陈姐笑了,笑容里透着叫人窒息的主宰欲,“试试看这玩意儿是不是真像人家说的,既能叫人痛不欲生,又能治病呗。”

“……”杜若予害怕地想远离那台电击仪,无奈身体被绑,根本动弹不得,“陈姐……”

她想讨饶,可陈姐嘘了一声,她的笑容弧度还跟往常一样,既有人畜无害的一面,又有阴险恐怖的一面,“没事,咱们就试试,反正那边不同意我的要求,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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