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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150)

卫怀信点点头,“上回我问你是不是熟人作案,你说不像是熟人作案,更像是普通的入室盗窃后杀人,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案子就是熟人作案。”

方未艾难以认同,“当年的现场勘查也不会全错。”

“可陈锋的指纹和不在场证明……他也没有杀人动机啊!”杜若予坐在他们俩对面,眉头紧锁,觉得有些冷,“怎么也不会是陈叔的,他是我妈的好朋友,再怎么凶残,他也不可能对我妈妈下那样的狠手,更何况,如果他是凶手,他这趟回来主动提起旧案是要做什么?这不合理啊。”

有句话她没说出口,方未艾替她说了,“做贼的喊捉贼。”

“他当然没有杀人动机,但是他有行窃动机啊。”卫怀信说,“你不是说,当年案发前,陈锋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吗?他亏了钱,正是缺钱的时候。”

“他缺钱可以找我爸爸借啊,就连他做木材的本钱都是我爸爸给的,他有困难,我爸不可能袖手旁观!”

卫怀信耸肩,“所以我才想去一趟G市,去见见他的前妻和女儿。我想知道,他在夫妻双方都没有出轨,家庭没有财务问题的情况下,以感情不和单方面提出离婚后又多年不近女色,几乎活成了个老和尚,到底是为什么。”

“靠,你连人家这么隐私的事都查到了?”方未艾就要拿脚踹他,被卫怀信一个巴掌差点推滚下沙发。

卫怀信问:“你们不觉得陈锋的情况有点像一个人吗?”

方未艾扶着脑门直傻眼,“谁?”

“黄岳。”杜若予冷凝着一张脸,替卫怀信解释,“他认为,陈锋像黄岳一样喜欢我妈妈。”

方未艾求证地看向卫怀信。

卫怀信点头,“从黄岳那儿得来的思路是对的,这里头,有不小的情感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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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怀信拎着睡眼惺忪的方未艾离开前,让杜若予保密他的行踪。

杜若予还没答应好,方未艾已经叽里咕噜地啰嗦起来,“你就是让她讲她也不敢讲啊,哦,讲你去G市调查陈锋的老婆孩子,为什么,因为怀疑他是杀杜雅兰的凶手,哦,为什么是他?因为你之前还怀疑过黄岳。你让杜杜讲一句试试,看会不会被她爹乱棍打死。”

话糙理不糙,那些人都是几十年的深情厚谊,在没有任何准信,全凭卫怀信一己猜测的情况下,借杜若予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提起半句。

并非只怕王青葵责骂,她也怕真相若真如卫怀信所猜,她第一个会被恐惧打倒。

人心的恐惧,能压倒世上最强悍的灵魂。

送走他们俩,杜若予独自回到慈心养老院,那四个老兄弟还凑在小房间里,黄岳从床底掏出他珍藏多年的白干,用一个小盅斟着,四个老头小心翼翼地轮流,人人抿一小口,然后各自发出灼热的呷声。

这一刻,他们四个仿佛回到无知年少,分享同样的糖,也分享同样的苦。

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杜若予没惊动他们,她蹑手蹑脚退回门外,疲惫的脊梁抵在冰冷的墙上,心里祈祷了一万遍,希望卫怀信是错的。

门里,郑道国问起杜若予和卫怀信的情况,“我看卫怀信对小妹是真心实意,老王,你多劝劝小妹,别那么死心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王青葵叹气,“我当然知道,可她的心太重了。”

黄岳说:“小妹病的症结,还在当年那件事,所以我还是支持陈锋,到死都要抓到那畜生!这不仅是为了嫂子,也是为了小妹!别说小妹,咱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因为那件事改变了人生,如果真能办到,我死也瞑目了。”

郑道国想阻止他把话说下去,“你啊……”

黄岳的声音透着沉闷的酒气,“当年如果我能去一趟,嫂子就能活下来,这本就是我的错!”

郑道国无奈,“这事你怪了自己十几年,怎么能说是你的错?谁能知道会出那样的事?”

“可是事后我也没有抓到凶手。”黄岳忿忿。

郑道国的嗓门大起来,“我不也没有抓到!”

王青葵赶紧劝,“唉,你们俩,回回都要为这个争一遍,别吵别吵……”

“会抓到的!”陈锋把手里的酒盅重重搁在桌上,“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抓到那个畜生的!到那时,一切才会真正结束!”

咱们中的少数派 第十六章 他生病了

一下飞机,就有联系好的车来接卫怀信和方未艾,目的地明确,直达陈锋留给前妻和女儿的豪宅。

方未艾鸡零狗碎的睡了一觉,精神大好,路上开始缠着卫怀信聊天,“你真觉得是陈锋?”

“我只是怀疑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方未艾哭笑不得,不住地拿胳膊肘捅他腰间,“你别这么冠冕堂皇,我还不了解你,如果不是瞄准了他,你至于抛弃杜杜,自己亲自跑趟G市?让你雇佣的私家侦探来不就行了?”

“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抛弃?”卫怀信不悦,“这个词永远不要放在我和她中间。”

方未艾挑眉,长长的哦了一声,又促狭地笑,“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和她怎么样了?我说旧情复燃似乎也不合适,但看你们的状态,又好像还和从前一样。”

“当然不可能和从前一样。”卫怀信面无表情地说,“我失忆过,她自我封闭过,我们都只是肉体凡胎,会疼会痛,会苦闷,会逃避,我们的灵魂其实比肉体脆弱多了,只要稍微落下点伤痕,就永远不可能消失。”

方未艾即刻心生同情,“不要这么悲观嘛……”

“这不是悲观,这是人的真实处境,我只是把它客观地阐述出来而已。”卫怀信又哼了一声,“阅历越简单的人越相信时间是良药,把什么都交给时间,到最后只会辜负自己。”

方未艾撇嘴,“那你说你和杜杜是个什么情况嘛!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治好她。”卫怀信自信满满,“李嘟嘟做不到的事,我能办到。”

方未艾摸摸鼻子,“……你倒是比过去积极了。”

“什么意思?”

方未艾无奈解释,“过去的你虽然也保护杜杜,但对她的病,可能因为接受度高,你更像她的盾,把她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不管她是故步自封还是主动治疗,你都毫无怨言。而现在,你就像她的矛,锐利地刺出来,发誓要击败挡在她面前的一切病痛。”

卫怀信思索一二,夸道:“说得不错,值得表扬。”

方未艾难得被夸,鼻子立马翘到天上去,“所以你才要亲自过来G市吗?为了杜杜,你要事必躬亲?”

卫怀信白他一眼,“怎么可能!”

方未艾嗷嗷叫,“那到底是为什么?”

车子拐了个弯,卫怀信往窗外流连顷刻,才徐徐开口,“如果她要和过去的自己道别,我就不能在。”

陈锋前妻和女儿住在G市的别墅区,在敲响这对母女的房门前,开车的司机给了他们俩一人一个工作证,方未艾瞄上一眼,发现是G市一家媒体的记者证。

方未艾是个老刑警了,立即明白卫怀信的意图,他有些为难,“这不合规矩……其实我可以名正言顺要她协助调查,我随身携带了证件。”

“你要用警察身份询问,咱们前脚刚进门,后脚陈锋就能得到消息,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况且平凡大众对警察天生带有几分警醒,有时候反而吃力不讨好。”卫怀信正正衣领,一派从容,“咱们只是杂志派来做人物专栏的,不要有什么压力。”

方未艾显然也没那么强的组织纪律,迅速倒戈,挂着假工作证,义无反顾去敲门了。

陈锋的前妻如资料所示,是个貌美端庄的大家闺秀,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烙印,反而赐给了她被妥善照顾后的天真,也是因此,她虽然有些诧异记者会找上门,但几乎立刻相信了卫怀信和方未艾的身份,十分配合。

在谈论陈锋这个人时,她用了许多美好正面的词汇,从他温柔内敛细心和善的品格,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任谁都看得出,她对陈锋的感情绝无污点,哪怕他们已经离婚多年。

卫怀信问:“恕我冒昧,既然他为人优秀,对家庭又极尽责任,您也敬他爱他,你们都不曾犯过错,为什么最终却选择离婚?”

昔日的陈太太明亮的神采里终于抹上一层黯色,“他生病了。”

卫怀信问:“是肝癌吗?”

陈太太更难过了,“肝癌是这两年的事,我们离婚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说的是焦虑症。”

“焦虑症?”卫怀信与方未艾飞快对视一眼。

“嗯,他有很严重的焦虑症。”陈太太抹了下眼角,“他白天黑夜都睡不好,失眠严重,即便睡着了,也很快因为做梦醒过来,醒来时常常满头大汗,有时发呆许久,有时干脆泪流满面,整个人失魂落魄。问他做了什么梦,他说想不起来,让他去看医生,也吃着药,却总是不大管用。”

“这是他睡眠的症状,他清醒的时候也很容易焦虑,特别对着我和女儿,总担心我们过不好,一点点无谓的小事都会被他放大,我和女儿尤其不能生病,一点头疼脑热,对他而言都像天塌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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