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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29)

“照你这么说,他是个很擅长伪装的人。”

“如果不是这两天被审问,精神和体力的双重压迫,他未必会露出马脚。”卫怀信皱眉,“这也只是我的直觉,我总觉得,像丁浩生这样擅长伪装,心狠手辣的人,他的过去,一定不可能清清白白。”

“你是觉得,他有前科?是个杀人老手?”杜若予立即明白他的怀疑,“可是一个计划杀人,在实际操作中出现差错的新手,也很正常啊。”

卫怀信笑了,“你就当是我多疑吧。”

他这样一说,杜若予反倒不好意思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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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生的过往人生就是个寒门学子自我成才的典范,或者叫凤凰男更通俗易懂,他出生在西北一个偏远贫困乡村,家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大部分底层劳苦家庭最大的区别在于丁浩生自小早熟,深知知识改变命运,刻苦学习。从小学到高中,他一步步考进县城,升入市重点,在高三人人自危的战场里被成功保送到南方富庶城市的名校南医大,此后一帆风顺地保研读博,进最好的公立医院,又被学校邀请回来教学。

“丁浩生有女朋友?”杜若予在资料后两页,翻到一张丁浩生和一名清秀女性挽臂依偎的合影。

卫怀信走到她身边,“他女朋友叫卢姿翎,是丁浩生工作医院肝胆外科主任的独生女,目前在英国留学。”

杜若予耸肩,“我本来不明白丁浩生为什么要赌上大好前程去杀邱晓霞,这下一清二楚了。他就算披上青年才俊的外衣,底子里还是二十多年前躲在贫苦乡村里挣扎求学的穷孩子,三甲医院肝胆外科主任的独生女对他而言可不仅仅是个女朋友,还是他翻身进入另一阶层的黄金通道。”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珍惜卢姿翎?还要和邱晓霞发生情感纠纷?他难道不知道,他和邱晓霞的暧昧关系会成为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杜若予摇头,“你我都不是丁浩生,也不是邱晓霞,怎么知道究竟是谁的欲望起了主导?卢姿翎对丁浩生而言是龙门,丁浩生对邱晓霞而言,未尝不是人生捷径,况且他还长得不错,最容易叫少女芳心暗许。”

“丁浩生和邱晓霞之间藏得太隐秘,至今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的恋人关系。”卫怀信说,“如果真是邱晓霞拨动了那把剑,促使丁浩生杀她灭口,那邱晓霞手里,一定有能威胁到他的证据。”

微波炉叮了一声,刚刚还沉思于案件的卫怀信立即站起,“先吃点东西吧,不早了。”

杜若予这才注意到屋里亮着灯,她往窗外瞥一眼,惊道:“天都黑了?现在几点?”

“晚上八点半。”卫怀信快步端来加热的盒饭,往茶几上一搁,手指烫得忙去捏自己耳垂,“你睡了很久,也很沉,我一度担心你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醒来。等你做好心理准备,还是去趟医院检查检查吧?我很小的时候背过一个成语,至今印象深刻,叫讳疾忌医。”

杜若予下床挪到沙发上,不太敢看卫怀信的脸,“……我知道了。”

这明显敷衍的话卫怀信也无立场再劝,便坐到她身旁,分她一把勺子。

他一坐下,老沙发半边凹陷,杜若予顺势滑了过去,肩膀靠到他身上,又是一阵脸热。

“……”杜若予迅速移开,抱着饭盒一顿塞,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慌张无措,她拿来丁浩生的资料,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卫怀信见她只顾吃蛋炒饭,将三碗炒时蔬推到她面前。

资料里有一张当年市重点高中保送南医大学生名额的修正通知,名额只有一个,正是如今的丁浩生。

“等一下……”杜若予放下蛋炒饭,蹙眉道,“这个保送名额是修改过的,也就是说,丁浩生不是最开始被选中的那个学生?”

卫怀信凑过来,“如果是这样,那先前那个被选中的学生,为什么要放弃保送名额?”

杜若予说:“那个年代的名校保送名额,可不是小事。你能查到这个原本的保送生是谁吗?”

卫怀信点点头,马上给他的“民间渠道”打电话,要那边调查丁浩生同届保送生的事。

等他们吃完这顿简单的饭,“民间渠道”有了回信。

和丁浩生同届,原本被定为南医大保送生的学生叫做陈雨,是个女孩。

陈雨和丁浩生是重点班的同班同学,陈雨的成绩名次在丁浩生之上,成绩相较也更稳定,从一开始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南医大保送生,这点全校都知道,直到陈雨承受不住高三的学习压力,自杀了。

“自杀?”杜若予虽然吃惊,内心深处却又隐隐觉得理该如此。

否则丁浩生如何顶替她成为下一位保送生。

“她在一个周末傍晚,跳了县城的水库,尸体隔天才被捞起来。”卫怀信的手机新资料包里有一份陈雨当年的死亡报道,“警察在她宿舍找到了遗书,她也曾和同学透露过压力太大想死的念头,因此被确认为自杀。”

“确定自杀的话,似乎就和丁浩生没有关系了。”

卫怀信的手指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不停翻看新的资料包,“她和丁浩生似乎只是普通同学。陈雨在遗书中反复强调压力大,痛苦,想死,她亲近的同学和老师当年也证实,陈雨在自杀前一段时间,情绪确实压抑,有异常举动,但当时老师同学都忙着高考,都把她的情绪当成普通厌学。”

“陈雨的性格是不是本身也不太开朗?内向,甚至孤僻?”

卫怀信点点头,“我怀疑这孩子是抑郁了。”

一个抑郁自杀的高三学子,死后保送名额转让给另一个急待机会的优等生,这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杜若予仍然如鲠在喉。

他们俩研究了整晚丁浩生的生平,只觉得这是个集努力和运气于一身,最终飞黄腾达的普通人,在他身上,似乎并不存在卫怀信怀疑的“前科”。

“没注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十点的时候,卫怀信看了眼手表,微感歉意地站起身,“杜小姐,我先回去了。”

杜若予心头涌上失落,可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今天谢谢你。”

卫怀信笑了笑,扎上垃圾袋,要顺路拿到楼下丢。杜若予和他一起走到大门口,卫怀信正要道别,却咦了一声,俯身看向防盗门的外锁。

这门锁是前几天刚换上的,簇新锃亮的金属外壳,手指滑过都能留下指纹,更别说什么尖锐硬物。

卫怀信凑近仔细看,越看神情越凝重。

杜若予疑惑道:“怎么了?”

卫怀信指着外锁锁眼上的几道划痕,严肃道:“杜小姐,有人试图撬过你的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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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夜深,卫怀信用双倍价格找来当日装锁的锁匠,要他检查杜若予家的家门。

锁匠捣鼓一阵,肯定了卫怀信的猜测,“确实有人尝试撬过,但没撬开,我们这锁基本撬不开,你们放心吧。”

卫怀信面沉似铁,让锁匠里外检查,确保门锁没被损坏后,才送走锁匠。

关上门,他对杜若予说:“杜小姐,先报警,然后搬家吧。”

在沙发上好一阵呆滞的杜若予机械地抬起头,“啊?”

卫怀信走近她,“我们不能保证这撬锁的,是普通的贼,还是跟踪而来的凶手,如果是后者,说明你的地址和行踪已经暴露,这里太不安全了。我可以先帮你订个酒店,等到凶手被抓,你再回来也不迟。”

杜若予愣愣看了他半晌,蓦地笑了。

她原本只是浅笑,笑到后头,整个人捂着脸仰靠进沙发,双肩因为笑声不断耸动,有一时半会,看上去竟然像是哭了。

“……杜小姐?”

笑够了的杜若予重新坐正身体,她揉揉眼睛,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放松,“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

“对,昨天半夜,他就在外面,和我只有一门之隔。我透过猫眼看见他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

杜若予冲卫怀信露出个诡异笑脸,“我当时以为……那是幽灵。”

“……”卫怀信想象了那个场景,不寒而栗。

“不是幽灵,只要不是幽灵……太好了!”杜若予倏地站起身,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那是真的人,不是幽灵!”

卫怀信的目光难以置信地尾随她在室内兜兜转转,“……我以为你更怕凶残的人,而不怕鬼。”

杜若予的双脚刹那被钉上铰链,她木头般转向卫怀信,终于意识到,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比起虚拟世界里的鬼,更可怕。

“是啊……他如果要杀我,那我怎么办?”

卫怀信叹了口气,终于和杜若予调整到同一频率,“暂时搬家吧。”

“我不想住酒店。”杜若予垂下头,一阵嗫嚅,“在陌生环境,我根本睡不着,如果我睡不好,情况只会更糟糕。”

卫怀信深深看她一眼,“如果你坚持住在这儿,那就报警,让警察来保护你,你是重要的证人,他们有义务保护你平安。”

~~~~~~作者有话说~~~~~~四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假期第二天,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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