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少数派旅人(81)

她抖动汗湿的睡衣领口,出门喝水时,见书房的灯已经灭了,心说卫怀信应该回卧室睡觉了。

别看卫怀信总粘着杜若予,事实上他才是个真正的工作狂,加上他关注的国外股市时差问题,他回国这小半年,杜若予就没见他正常休息过。

如此强度的工作量,卫怀信却还像个普通人,仍旧晨起吃饭锻炼上班,精力十足。

杜若予一边思量着什么时候让卫怀信去做个身体检查,一边下楼进厨房倒水喝。

就在喝水时,她听见了客厅大门传来短促轻微的抠门声。

杜若予很诧异,这三更半夜的,难不成董蕾蕾又来了?

可她不摁门铃,光抠门做什么?

杜若予害怕地想,可能遇上贼了。

杜若予皱眉走到玄关,因为卫怀信怕黑,他家总彻夜开着各种小灯,并不昏暗。

杜若予很快听见更奇怪的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门板的粗糙声响。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摁开了墙上的可视对讲机。

视频开启,杜若予手里的水杯掉到地上,哗啦碎裂。

她惊骇地捂住嘴,脑袋里嗡嗡作响。

小小的视屏里,一个长发盖脸的白色身影正趴在卫怀信的家门口,手臂前伸,手指甲在门上胡乱抠着。对讲机里传出水杯碎地的声音,那黑发白衣的身形受了惊,猛地抬头,一张掩在污糟黑发后的脸倏地充斥整个镜头。

杜若予看见了董蕾蕾形容过的那两只洞穴一样的眼睛。

只不过她看得更清楚。

那眼珠子,是血红色的。

杜若予仓皇后退一步,死死盯着视屏仪里的鬼脸。

门外的女鬼开始后退着爬行离开,像只诡异的蜘蛛,直退进电梯口,才消失不见。

不知过去多久,杜若予才小小出了声活气。

她关闭可视对讲机,游魂似的飘回蒸笼似的次卧,想起去看时间,才知道已是午夜四点。

杜若予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思来想去,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走回客厅,先把玄关处的碎玻璃和水收拾干净,才想起一件事。

这女鬼,为什么进不了卫怀信的门?

总不能因为她当时正好站在门后吧?她又不是真能辟邪!

===

杜若予躺在客厅沙发上愁眉不展一夜,早晨卫怀信下楼见到她,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房间的空调坏了。”杜若予顶着黑眼圈翻了个身,决定不把昨夜看到的恐怖景象告诉卫怀信,“你今天上班吗?”

“嗯,不过中午方未艾约我们见面,说有个人想见你。”

杜若予撩起眼皮,想了想,又闭上眼,并长长叹口气。

卫怀信看她,“你猜到是谁了?”

“这个时候突然想见我的,还能有谁?”杜若予苦笑,“只能是方未艾的相亲女神,我的老熟人了。”

他们中的少数派 第八章 主治医生

不出所料,方未艾确实带来了他的相亲对象。

一位来自省神经精神病防治院精神科的主治医生,名字相当引人注意,叫做李嘟嘟。

李嘟嘟医生诚如方未艾形容的,高个头,鹅蛋脸,漂亮精神,尤其那一头堪比洗发水广告的乌黑长发,即便是室内光线,也能折射出万千璀璨光辉。

方未艾约的餐,订在火锅店,四人餐座,李嘟嘟和他坐在一头,这二位不知先前谈了什么,都没什么好神情,尤其方未艾,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萎靡得相当严重。

杜若予和卫怀信过来时,李嘟嘟率先打招呼,“杜若予,果然是你!”

杜若予撇撇嘴,瞟眼方未艾,问她:“你把他怎么了?”

李嘟嘟竖起手指头发誓,“我保证,我秉持着职业精神,绝没泄露病患一丝一毫隐私,是他自己狗鼻子嗅出踪迹,查出了你的事,然后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杜若予笑笑,不以为意,“他是刑警,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李嘟嘟打量杜若予,关怀道:“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睡好?”

杜若予揉揉眼,“昨晚有点事……”

从她入座起就一直瞪着眼的方未艾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探手拉住杜若予的手,紧紧攥住,满脸痛苦,“杜杜,你……你……你真的有病吗?”

“喂喂!”卫怀信用手拍方未艾的手背,“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方未艾的两片嘴唇紧紧瘪在一处,抖了抖,片刻后哀哀戚戚地问:“信信,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知道我可怜的杜杜……”

“打住。”杜若予捻起方未艾手背的一点点薄皮,用力往上提,方未艾立时疼得嗷嗷乱叫,她才笑着松手,坦然道,“我没觉得自己可怜,你也不必为我觉得可惜。”

方未艾揉揉手背,伸长脖子看她,“那……一切都是真的咯?你那病……也是真的咯?”

“嗯,精神分裂。”杜若予想起正经事,坐正身体,介绍道:“这位是李嘟嘟李医生,我过去的主治医生,和我在精神病院整整朝夕相处了两年。”

她又转向卫怀信,“这位是我朋友,卫怀信,我的事,他很清楚。”

卫怀信和李嘟嘟握手,相互问好。

方未艾趴在餐桌上,耷拉着眼皮看他们客套,不满道:“结果这事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

卫怀信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而是排除相关人后,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杜若予挠挠耳垂,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她怎么觉得卫怀信说这话时的口气,还有点小骄傲?

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方未艾恢复冷静后,问杜若予,“杜杜,我真没想过你的秘密是这样的,你要不介意,你和我说说,你这病是怎么回事?我问李嘟嘟,她什么也不说。”

杜若予边往麻辣锅里下料,边说:“其实这事你师父也知道,但他为了我好,连自己家里人都没提,你也别怪他。”

“我哪里会怪他老人家!”方未艾关心地问:“可你这病,到底怎么来的?还住了两年院……很严重吗?”

“其实没什么。”杜若予说:“我第一次发病是在小学,那年代精神病的普及知识不太广泛,小地方的人也忌讳,所以当时没当一回事,就当是魔怔了,被魇了,我哥亲力亲为照顾我,后来似乎也好了。住院那次确实比较严重,那时候我大四,正在实习,就业压力和人际压力都大,脑子扛不住,就崩溃了。”

“崩、崩溃了?”方未艾刑侦工作经验丰富,不是没接触过这类人群,近的不还有个杀卫怀瑾的刘勇嘛,可他听杜若予若无其事聊自己的病情,却又像头回听说这玩意儿,整个天方夜谭似的。

他不能接受的,或许只是得病的是身边亲近好友这个事实。

“是啊,崩溃了。”杜若予边涮羊肉边云淡风轻地说,“我老师吓坏了,联系了我爸,他们商量过,一起把我送进了医院,我当时情况不大好,医院直接安排我住院,这一住,就住了两年。”

“啊?”方未艾无意识咂了下嘴,“这么说来,你小时候就发病了?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精神分裂啊?”

杜若予直接捞起一块豆腐咬进嘴里,被烫个正着,她咧嘴扇风,呼呼地让方未艾给她拿瓶凉茶来。

方未艾立即跑了,回来时带了四罐凉茶,也忘记自己刚刚的问题。

李嘟嘟瞟了杜若予一眼,终于插嘴,“她当时是我们那最乖的病人之一,年纪小,长得漂亮,最重要好沟通,医生护士和其他患者都喜欢她,后来她出院,也按时回来复诊,不过那会儿我出国进修了,等我回来,她已经销声匿迹了。”

方未艾也才想起这位医生的存在,忙问她,“那我们杜杜好了没有?”

李嘟嘟又去看对面的杜若予,见她面不改色地喝凉茶,便含糊笑道:“要看控制情况。”

方未艾想了想,把桌上两盘牛羊肉全挪到李嘟嘟面前,诚恳道:“我们杜杜,就托你照顾了!你多吃点,想吃什么再点!”

李嘟嘟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我们之间的医患关系不是挺和谐自然的嘛?”

卫怀信也笑,却不说话,只悄悄把锅里煮熟的肉,尽快捞到杜若予碗里。

===

因为杜若予不吃完整的海鲜,方未艾便拼命点牛羊肉和各种肉滑,四个人吃得酣畅淋漓,一时都捧着肚皮瘫痪在座。

杜若予想起董阳,问李嘟嘟,“你了解自闭症吗?”

李嘟嘟说:“学名该叫儿童孤独症,我们院有儿童老年科啊。”

杜若予问:“能痊愈吗?”

李嘟嘟撇嘴,“难,这种先天性的缺陷症,目前还只能训练干预,尽量保证患者能够生活自理。”

方未艾问:“谁家孩子啊?”

卫怀信说:“荆鸣婚礼上一直拎着金鱼的那孩子,你还记得吗?他是我邻居。”

“他啊!我去,这孩子这么倒霉啊?我以为他就是普通熊孩子而已,不过这样想想,那孩子确实挺奇怪的。”

李嘟嘟说:“语言和交流障碍是孤独症儿童最常见的就诊原因,这类儿童通常都很沉默,不能与别人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对生活缺乏兴趣,行为模式刻板,一旦自己的固定行为被强制改变,就会表现出明显的焦虑和反抗行为。”

上一篇:复制初恋(出书版) 下一篇:良性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