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矶汉拿(43)

赵矜然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想说什么呢?

怎么办?我觉得我保护不了叶海了,我觉得我快要拉不住他了,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他了,怎么办?青礼哥,教教我该怎么办?

但他那个老奸巨猾通透人心的青礼哥却因为找不到另外一个人而惊慌失措。

果然,没有谁是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

电话是怎么挂掉的谁也记不住了,赵矜然转身推开身后的房门,那个人仍然安静地坐在阳台的日光下,微微眯着眼,闲适地眺望远处的小树林。

赵矜然蹲在他的脚边,仰着头与他说话。

“叶海,青礼哥说他找不着你的叶忘哥,你知道要怎样才能联系上他吗?”

没有人回应他。

“叶海,叶忘带我来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他想到你的世界中去,我当时以为他是因为孤独,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绝望,被你一个人留在这孤独的世界所感觉到的绝望。”

没有人回应他。

“叶海,我不希望等你愿意回到这个世界后却再也找不到那些你珍惜的人,叶忘是最后一个了,他不能再消失对不对?”。

没有人回应他。

“叶海,我替你去保护他,这之间,你要记得和你的世界好好告别,回来以后,如果可以,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

椅子上的人望着远方,安静。

赵矜然抓住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轻轻握在手里。

“叶海,记得要回来。”

叶忘离开的第十五天,赵矜然回到警局。

李木没有给这个已经被离职的警察好脸色,带着他进了肖青礼的办公室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赵矜然在肖青礼的眼里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惊愕和悲伤。

他们俩都是将内心深处的位置交付出去了的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要生生蹉跎了他们一生的时光。

赵矜然问肖青礼有什么计划。

肖青礼说任何渠道都查不到叶忘的消息,但没有消息就是一半的好消息,起码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叶忘已经被害。

赵矜然问封赢那有没有消息。

肖青礼说封赢最近正忙着整理他在这一场血战中掠夺到的利益,除了建立他自己的势力网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

赵矜然又问肖青礼能不能猜到叶忘可能会去处理的一些事。

肖青礼说他在叶家埋下的线人最近得到的风声是上头似乎在整顿组织,分区的各个头目都被点名要求整理内部的财力人力,具体怎么整顿,他们这些下层的人暂时还没有消息。

赵矜然大惊,“整顿组织?他想干什么?”

肖青礼点点头,眉目间愁云惨雾一片,“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叶忘在这个时候整顿组织,倒像是……”

“清查财产,交代后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增至最大。

肖青礼已经连续加班半个多月了,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达到极限,李木愤恨着一张端正的脸庞陪着这不要命的人加班熬夜,现在再加上一个赵矜然,三个人黑着脸色歪倒在肖青礼的办公室里等待消息。

叶忘离开的第十八天,他们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

叶忘给赵矜然打电话,口气淡然地询问叶海的身体状况。

赵矜然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是该说叶海的好还是不好,犹豫着便说出了挺好两个字。

叶忘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了,他说谢谢你赵矜然。

赵矜然急了,大声地嚷着你在哪里?你快点回来!

叶忘浅浅地吸了口气,说,青礼在你身边吧,让他接电话。

赵矜然把电话递给一旁已经瘦的不成人形了的肖青礼。

谁也不知道叶忘说了什么,肖青礼在他们面前接得电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安静地摇着头,安静地红了眼眶。

然后,叶忘挂了电话。

肖青礼吸了口气,小声地问了李木一句,“跟着封赢的那些人呢?”

李木愣愣地盯着肖青礼红透的眼。

肖青礼抬手就将手心里拽着的手机朝他砸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吼着,“跟着封赢的那群人呢?!”

李木转身冲到桌子旁打电话。

赵矜然看着肖青礼。

肖青礼拽着两个拳头,像只愤怒到极致的消瘦的老狐狸,干瘪瘪的躯壳下,连心都已经碎成了粉末。

赵矜然想要碰碰他,却不敢伸出手。

李木喊他们,“他们说封赢刚刚出门,车子上了东园十九路,正要往南城拐。”

肖青礼转身往门外冲,赵矜然跟上,身后李木也跑了出来。

☆、相见

第四十三章相见

李木将车开得飞快,肖青礼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右手拇指的指甲被啃食地接近了皮肉,殷红地渗着点点的血丝,一双透彻的眼里此时已是炽红欲滴。

南城是s城的新进开发的一片土地,地势较为平坦,一直被各种陈旧的老仓库所占领,静谧地好像一座死城。

李木一路都在与那些跟踪的警察联系,车子全程畅通无阻,直到开到南城东边的一片仓库区的外围,他才将车隐在两座仓库夹缝间的阴影里,“青礼哥,我们的人正在赶过来,跟着封赢的那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我已经让他们隐蔽起来了。”

肖青礼打开车门,却被李木一把拉住,纸片似的一个人重重跌回座位。

李木压低嗓门低吼:“你疯了吗?这是封赢的地盘!”

肖青礼回头淡淡扫了眼李木,轻声说道:“他在里面。”

李木大怒,“肖青礼!你不要忘记你是个警察!”

肖青礼抬头瞪着李木,那眼里的红愈发浓重,他哽着声,坚定异常地说着:“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当警察。”

李木瞪着眼听着。

肖青礼惨淡一笑,“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我想守护他,这个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改变。”

忍受旁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在勾心斗角的夹缝世界里不留后路的往上攀爬,老狐狸们看中他与叶家的交情,以他为制衡点与黑道世家们和平共处,他只是一道衡量利益的杆,往左是警察局的利益,往右是叶家的势力,双方的较量令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但只有他一人知道,他从头到尾,在乎的只有叶忘。

小时候怕他受伤,想着如果自己在他身边他便多了一层保障。

后来怕他被警察们伤害,便想着自己如果是警察便能照顾他了。

再后来随着叶忘身份的不断提高,担心着自己无力保住他,便不断督促自己向上爬,爬得越高,在叶忘出事的时候才有机会护住他。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李木抓着肖青礼的手渐渐放松,怒睁的眼里有深沉的伤。

让人情何以堪。

两人尚在较劲,车后的赵矜冉突然推开车门,李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手上一松,肖青礼挣开他的束缚,跟着下了车。

封赢的车停在其中一间仓库的大门口。肖青礼和赵矜冉贴着仓库墙壁无声前进,终于在角落的一扇小木门前停了下来。

赵矜冉闷声扯了几下,腐朽木门上的螺丝便松落开来,赵矜冉用枪托撬开锁扣,肖青礼闪身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的简易小房间,有床有炊具,看上去像是流浪汉的固定住所,房间里有一道铁梯,铁梯上连着另外一个小门。肖青礼与赵矜冉使了个颜色,赵矜冉率先上了铁梯,肖青礼站在门口朝外扫了一圈,这才悄无声息地将被撬开的门掩上。

上头的赵矜冉已经拉开了那个小门,门外果然是仓库的二楼,此时的仓库内部已经全部打开了顶上的白炽灯,十几管白炽灯堪堪照亮这间堆满木箱和废铁桶的仓库。

赵矜冉招了招手,肖青礼尾随而上,二人猫着腰在二楼狭窄走廊里潜行,悄无声息。

整个仓库阴冷冷地寂静着,肖青礼半蹲在木箱后,透过木箱的间隙往楼下望,赵矜冉守在一旁,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一楼的正中央,封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白炽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拖得又细又长,他也在四处张望,似在等待着谁。

那个人从来没有好耐心。

肖青礼望着从阴影里慢慢显出身形的叶忘,心脏骤紧。

叶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长袖针织衫,宽宽松松的大圆领遮不住深邃的锁骨,轻轻柔柔地服帖在身上,乳白色的休闲长裤裹不住瘦得厉害的两条腿,空空的好像这间仓库的灯光。

叶忘的笑声一如以往的张狂浓烈,他笑着迈步往前走,脚步一拐一拐,“让你一个人来你倒真的一个人来了,从前的你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隔得太远肖青礼看不真切,只能听见封赢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我来见你,为什么要带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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