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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话,不冒险(11)

卓婉点头,仍是不好意思,“谢谢你的药。”

“不客气。”路遥提起手里袋子,“早上我看你们都没醒,就去楼下买了早餐,还热着,你们赶紧吃了吧。”

“早餐?”

“嗯。”路遥指着袋子说,“这有两碗粥和几个油饼,瘦肉粥和油饼是给小久的,你的是白粥,你刚好,吃清淡的比较好,里面有碗清灼娃娃菜,你可以吃一点。”

卓婉接过早餐,想起卓阳昨晚说过的话,心里既感激又愧疚,“……路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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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尚文出发到达璋市动车站时恰值正午,卓婉三人打的去订好的酒店,放好行李后又去附近商业街寻觅午饭。

路上,卓阳问卓婉,“我们等下去哪儿?这回能找到曲蝶吗?”

卓婉颇无奈,“目前我只知道,曲蝶的母校就在市区,距离这里不远,我们吃完去她母校打听展览的消息,这期间,我会继续联系曲蝶,但她会不会接我电话,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尽管曲母把曲蝶手机号码给了卓婉,可这两天,卓婉从未拨通过那个电话。

卓婉很清楚地感受到曲蝶的敌意,难道真如卓阳所猜,卓铮青确实婚内出轨,为了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抛妻弃子,再也不要他们了吗?

想到这,即便盛夏的阳光如何明媚灿烂,卓婉的心境也始终蒙着层愁云惨雾,难以解脱。

恍惚思索的卓婉稍不留神,就被卓阳坑蒙拐骗领进一家巴蜀火锅店,直到入座才被路遥提醒她肠胃刚好不宜食辣,于是一个麻辣九宫格硬生生被换成了鸳鸯锅,乳白清汤那一面对准了卓婉,是她独享的盛宴,而对面那两位红汤饕客,在经历过最初的麻辣疼痛后,皆是狂饮冰饮,才酣畅淋漓地觉得好受些。

卓婉不知第几次给他们俩递纸巾,啼笑皆非地骂,“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卓阳眨着婆娑泪眼,兴高采烈道:“可我高兴啊!”他转向路遥,“你呢?爽吗?”

路遥笑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卓阳愕然,“……我喝的明明是凉茶,可怎么被他一念诗,我就觉得自己已经痛饮三百杯,下秒就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了。”

“咱们不就是三人。”路遥噙着凉茶吸管,抬眸笑道,“咱们是三人行,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三个人雄赳赳气昂昂乘车前往曲蝶母校,路上,卓婉仍给曲蝶打电话,隔五分钟拨打一次,先是无人接听,第三个直接被拒接,卓婉的豪情壮志登时萎泄,歪靠在出租车后排,瘪着嘴紧张兮兮,“她会不会放我们鸽子?”

“不至于吧。”路遥说,“她可能比较忙。”

“再忙,三天里会连给我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路遥不置可否。

卓婉愈发笃定,“我们肯定被放鸽子了。”

到达大学,可能因为暑假,校门并未设置岗哨,他们三个一路畅通无阻,却差点迷失在学校诗情画意的建筑环境里。卓阳自告奋勇去问路,结果不管他想靠近谁,那附近的人总要自觉做鸟兽散。

卓阳回来趴在路遥肩头伤心欲绝,路遥摸摸他脑袋,痛斥世俗之人缺乏审美素养,心灵蒙尘,没有发现美的自觉与能力。

卓婉站在旁边哼哼冷笑两声,掰开卓阳脑袋,让人美面善的路遥不要耽误时间,速速前去问路。

路遥一去,两个人详细解说了路线,还有三个人主动提出带路。

“这世道,果然还是通俗易懂的美最被广泛接受。”卓婉感慨,揪着哭哭啼啼哀莫大于心死的卓阳,快步跟去。

☆、第十一章 大艺术家

曲蝶的画展办在学校小池塘边的旧图书馆里,位置偏僻,建筑物也年代久远,灰砖绿藤,远远看着就晦暗阴潮,像个佝偻患疾多年无人问津的寡言老太太。

图书馆门口倒也确实竖着块牌子,上贴曲蝶画展的宣传海报,此外毫无任何醒目标识。

卓阳惊讶,“这个曲蝶到底有没有名气?这画展怎么和在校生作品浏览墙似的。”

路遥笑道:“曲蝶是去年法国里昂双年展最享盛誉的画家,是当代印象派画家中的佼佼者,她在YvonLambert办过好几次个展,商业价值水涨船高,堪称前途无量。”

卓阳问:“你怎么又知道?你也和我姐似的,专门查过这位曲蝶?”

路遥耸耸肩,“我妈妈三年前在法国买过她的一幅作品,就挂在我家书房,因此你们一提她,我就差不多知道了。”

“……哇哦。”

卓婉催他们往里走,曲蝶在母校的展览是免费的,因此展厅门口的老师和工作人员都不阻拦他们。

卓婉四处转了一圈,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却始终未见到曲蝶本人,她回到路遥和卓阳身边,皱眉小声道:“听说曲蝶昨天到现在都没出现,那她让我们过来干什么?”

路遥正凝神看展架上的宣传小册,没听清卓婉说了什么,卓阳奇怪,悄声问他,“怎么了?”

路遥指着宣传册上几张小画,说:“这两张是她的得意之作,出价再高,她也不肯出售,据说只在北京和上海出展。这张则是她近期的巅峰作品,就挂在那儿。”

卓婉和卓阳顺着路遥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独立展墙上看见唯一的一副画——画上是个坐在窗边对镜梳妆的耄耋妇女,她面无表情,衣饰华丽,举着眉笔的右手戴着三颗硕大的宝石戒指,搁在梳妆台上的左手则空无一物,甚至连指甲都修得极短。

印象派的画法并不精细,卓阳看了半晌才看清画面内容,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画要怎么看?小时候老妈为了让我提早学习几何,逼我去学素描,我抱着少年宫的柱子哭到昏天黑地,路人问我妈是不是我妈的时候,我还差点赌气说她不是我妈。”

卓婉摇头,“我也不是很懂。”

路遥左右手各推在这姐弟背上,将他们推到那幅画一臂前的位置,笑道:“真想欣赏一幅画,最好的距离就在这儿。曲蝶是印象派画家,印象派主张离开画室感受自然,因此他们捕捉到的画面大部分是大自然稍纵即逝的美景,或者平凡生活里某个片段,是画家心灵对美的感悟和印记。欣赏一幅印象派作品,你们不仅可以欣赏它的色彩与光影,也可以看画家的笔触,感受她创作这幅画时的心境。”

卓婉和卓阳一起瞪大眼,大概是近在咫尺的色彩艺术确实冲击了他们的视觉,以至他们俩有那么一段时间,着实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会儿,路遥揽着他们的肩,将他们拉得退后三步,在他们耳边轻声说:“隔点距离再看这幅画,你们看到了什么?”

卓阳茫然,卓婉却偏过脑袋,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和惊异。

路遥看着她,知道她看懂了。

卓阳不解道:“什么啊?”

卓婉指着画上的老妇人,轻声说:“……曲蝶画的这个人,是她自己。”

路遥赞许笑道:“虽然我没和曲蝶接触过,不了解她的为人,但至少画上这位‘曲蝶’,我认为应该正为某事所困。”

“行啊,路遥。”卓阳轻轻捶了路遥一拳,“你们全家都是搞艺术的?”

“我是艺术专业的,我爸也拥有正常审美。”路遥脸上露出个诡异笑脸,“至于我妈,她虽然有颗追求文艺的心,奈何艺术天分为负,画的那些个东西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艺术又不是必须要创造才能会欣赏。”卓婉说,“更何况,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既然艺术源于生活,就总有适合我们的。”

路遥张张口,刚想说卓婉说这话的口气,和他妈一模一样,又想起年轻小姑娘的复杂心事,赶紧悬崖勒马,紧紧闭牢嘴。

===

三个人逛完画展,无处可去,便在小池塘边的绿荫草地上坐着休息。

这期间,不管卓婉如何联系曲蝶,都得不到半点回信。

卓婉放弃了,望着水面粼粼波光,拖着腮帮子愁苦道:“是不是艺术家都这么反复无常啊?我实在不能理解。”

卓阳说:“难不成她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耍我们?她不是不喜欢老妈吗?该不会也对我们怀恨在心吧?”

路遥听得云山雾罩,“曲蝶为什么会对你们怀恨在心?她不是你们爸爸的老同学吗?”

“……”事到如今,卓阳捅捅卓婉,示意她对路遥全盘托出。

卓婉长长叹了口气,终于把他们这趟寻找父亲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路遥听后有半晌斟酌着该说什么,卓婉摆摆手,十分无谓道:“如果是安慰的话就免了,我只是想要真相,一走了之算什么?当面对我和小久解释清楚后,他和我妈想要怎么闹,我都没意见。”

路遥点点头,也望着水面静静出了会儿神,才说:“我记得,曲蝶是已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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