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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自家中来(120)+番外

陈霁皱眉,却也没有睁开眼,“我常常被人认错为另一个人。”

叶一轻笑,“是吗?那就让我也认错一次吧。”

陈霁有些疑惑,她觉得她今日见到的这个老男人一点都不像她想象中的叶一。

她想象中的叶一应该是一个寡情凉薄的男人,心里仅存利益,对人,对事,他必定总是客观的,就连他的长相也应该是清淡中不见余温,凉得令人心悸。

可是他不是。

她见到的叶一不是这样的,他苍老平和、深情感性、眼皮松弛的眸子里不遮不露地透着属于自己的情感,当他静静地站在你面前时,你仿佛能听到一首连空气都会跟着哼的老歌。

陈霁听到自己轻声问他,“我外公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叶一轻笑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他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陈霁并不生气,她很平静,“怎么说?”

叶一没有回答陈霁的问题,他松松地握着她的手,粗糙的拇指指腹在她的虎口处缓缓摩挲,这种自然的亲昵就好像他们俩不是敌人,而是一对感情深厚的祖孙。“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的能力很惊人?”叶一停了停,意味不明地笑,“咒器生下来的孩子,果然是最好的。”

陈霁冷哼一声后开口,“我妈妈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是外公教导她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善良是人的品格,远比能力重要。”

叶一忍俊不禁,握着陈霁的手紧了紧,“你表面看上去像一只冷冰冰的兔子,吃着自己的草,住着自己的窝,与世无争,可实际上你就是只小狮子,倘若有人侵犯你的领地,你必定拼死反击,直到将对方驱逐。”

陈霁嘴角微扬,“你错了,我既不是兔子也不是狮子。”

叶一轻笑,“哦?”

陈霁笑道:“我就是陈霁,只是陈霁而已。”

叶一哈哈笑,“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从这里出去,你会做什么?”

陈霁不假思索地回答:“打败你,让这个家里的人都能像个正常人生活,人生苦短,何必急着去死?”

“为什么不直接逃走?”叶一微感惊讶,“以你家人和朋友的能力,你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外公逃走了,但是事实证明,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陈霁说:“我的母亲并不知道咒术的存在,也绝不想借这能力得到什么,却依然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每一种能力都有它们存在的必然,真正需要被改变的是执掌这种能力的人,改变人,才能改变命运。”

“那你打算怎么改变这里的人的命运?”叶一颇感兴趣,“让所有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我不知道,”陈霁坦白道:“我也很迷茫,我只是不想让这座塔里的悲剧再延续下去,更不希望这里的悲剧扩散到外界,不管是被诅咒的人,咒术师,还是咒器,我还是那句话,人生苦短,何必急着去死。”

叶一握紧陈霁的手,忽然说道:“谢谢你,陈霁。”

陈霁没有问他谢自己什么,因为下一刻,叶一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猛地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叶一转身离开的背影,“叶一!”

叶一回头。

陈霁终于问道:“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

叶一的脸上浮起淡到无形的笑容,“我在等一个人。”

陈霁问道:“谁?”

叶一转头看向窗外,“一个一定会来救你的人。”

陈霁一直以为叶一指的是青狐和叶三十五他们,但是等到入夜,她才醒悟过来,青狐与叶三十五并不是值得叶一等待一天的人。

叶一这辈子最牵挂在意的人应该只有两个,一个是逃离八角宝塔的天才咒器叶济申,另一个就是会被他带领进入宝塔目睹叶济申的好友——叶二。

也就是c。

陈霁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蹲在书桌上拿小石子丢自己的女人,是真的被惊到了的,“c?”

C一身夜行装,压低声招手道:“快过来,我带你离开这。”

陈霁迅速滑下床,“你怎么会在这?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都很好,”c拉住陈霁的胳膊,熟悉的脸上微笑道:“现在只要把你带出去,你们就能团圆了。”

“青狐呢?叶三十五呢?”陈霁追问:“他们怎么办?”

C一边探头往窗外望,一边安慰道:“有别人去接他们了……啧,现在的守卫比我当年还在的时候,逊了这么多!”

事出突然,陈霁跟在c的身后往房间外走去,虽然c是值得信任的人,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C带着陈霁往塔楼的楼梯口走去,楼梯铁门上的门锁犹在,c却不以为意,从身上掏了根铁丝,□锁眼来回拨弄,直到听见轻微声响,这才满意地笑了。

拉开铁门,底下就是直通向下的木质楼梯。

陈霁跟在c的身后,一脚一脚往前踏,楼下一层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c不作停留,拉着陈霁的手快步往下,直走到原本安放将死之人的第五楼,陈霁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走廊上的壁灯,问c道:“你觉得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C侧耳听了听,皱眉道:“太安静了。”

陈霁试探地走出一步,手指尖轻触走廊的墙壁,一阵奇寒骤然袭上她的身体,同时,她的指尖与墙壁黏连出一条细细的银丝。

C猛拉陈霁后退,怒吼道:“是寒胶!快跑!往楼上跑!”

陈霁拔腿便跑。

在她身后,深长狭窄的走廊像一条蛇般蜿蜒蠕动起来。

陈霁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叶一用一天的时间来等待c的到来,又怎么会轻易让她离开。

☆、月桂的迷惘

第四十一章月桂的迷惘

c拉着陈霁往楼上跑,陈霁边跑边喊:“上面没有出口!”

“往下跑我们还没出去就会被寒胶抓住!”c大叫:“你不知道雪崩吗?”

遇到雪崩的时候,不要往下跑,基本上没人跑得过雪崩的速度,最好的方法是向旁边跑,往高处跑。

他们一口气爬到囚禁咒器的楼层,可身后的寒胶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倒因为到了更宽阔的地方而显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c跳上窗前的桌子,朝陈霁招手,“快爬上去!”

陈霁爬上桌,抓着c的手站到狭窄的窗沿上,她攀住上房斜伸出的一点屋檐,脚下被c用力一托,几乎踉跄着爬上了八角宝楼的塔尖,夏末的晚风呼呼吹在身上,刮得她险些站不住脚,只能蹲□,小心地抓住脚边凸起的檐角。

底下的c一手抓着屋檐,一条腿用力勾起窗户,“砰”地一声锁上了窗。

陈霁担心地直往下探头,“你快上来。”

“别急。”c的手抓住屋檐,身子一用力,竟然轻轻松松翻了上来,她安稳地站在弧度较陡的塔顶上,正要俯身来拉陈霁的手,身子却忽然重新挺得笔直,两眼直勾勾盯向塔顶的另一面。

陈霁扭过头,在月光的笼罩下,看清了对面站着的人。

叶一。

“你还是来了……”叶一似乎叹了一口湮灭在风声里的气,“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我在那边都没抓到你,你为什么还要来?”

C冷道:“我答应了这孩子的母亲,一定要来救她。”

叶一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也冷淡下来,“你是答应了她母亲,还是答应了叶济言?”

“与你无关!”c严厉反驳,下一秒,却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是这是我和叶济申的约定,你会不会好受些?”

“住口!”叶一怒斥。

C没有再说话,只是警惕地瞪着他。

陈霁一直蹲在c的身旁,她看不清楚叶一的表情,却能清晰看见身侧c颤抖的双拳。

良久之后,叶一长叹一声,怅惘道:“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C一怔,苦涩道:“多年前的人,多年前的事,如今只剩你我,何必再提?”

叶一苦笑,“我的记性已经大不如从前,叶二,叶济申和叶济言都死了,除了你,我再找不到第二个能陪我想起他们的人了……”

C出声打断叶一,“你老了。”

叶一怔忪,继而微笑,“可是你还年轻。”

C摸摸自己的脸,笑道:“你忘了我和你同岁吗?”

叶一哈哈笑,“可是你看上去就像我的女儿。”

“不要占我便宜啊。”c笑道:“叶济言那死丫头生前不给我安宁,只有死后才愿意静静陪我,我们在湖边住了几十年,吃斋念佛,偶尔一起回去偷偷看一眼叶济申的老婆孩子,心情太平静了,以至于连我身上的时间都舍不得多走一些而已,倒是你,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如我。”

叶一微微笑,“因为你太狠了,你一下子从我身边夺走两个我最在乎的人,我怎么可能过得好?那场同归于尽的戏码,你们俩演得真好。”

“其实仔细想想,那场戏有太多破绽,但是要拿来瞒你却绰绰有余,”c的口气听不上不知是落寞还是得意,“你太重视叶济申了,以至于根本不能理性对待他的死,那个时候你的身边又没有敢对你质疑的人,于是这件事似乎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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