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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街(29)

“你干什么?”向羽被动地捂着热水杯,不解地看向庄扬。

庄扬笑道:“捂着,要不然你也要哭了。”

“我没有哭。”向羽低下头,看着水杯上缭绕的雾气,声音轻飘飘地没有依靠。

庄扬没有戳穿她眼底的红润和眼角的湿意,他微微笑道:“你没有哭,是我要哭了。”

向羽低低笑了一声,半晌后,她忽然问道:“庄扬,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坏人?”

庄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发问,内心谨慎,面上却装着懵懂,问道:“什么意思?”

向羽笑道:“王叔成了个赌鬼,他留下来的烂帐数也数不清,有人说他这样的人是坏人,可我知道,他只是有苦难言,选择了最坏的一种方式来逃避自己的人生和责任。”

“嗯。”庄扬应道:“王叔不是坏人。”

“那你呢?”向羽看向庄扬,眼神明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既然能混到你们团伙的高层位置,坑蒙拐骗偷盗抢掠的事情你应该没少做过吧?比起王叔,你才是更为人不齿的坏人吧?”

这种毫不留情的当面斥责让庄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安静地看向向羽,等着她说出后头的话。

“可是你刚出现的时候救了阿姨,后来又救了唐筠云,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好人,等到你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又觉得你应该是坏人,我虽然没有拆穿你,但我依然防备着你,”向羽说道这,忍俊不禁道:“我觉得这半个月的生活,简直比我过去十年的经历还要丰富,而这些,说不定都是你带来的,我甚至会想,你会不会是卧底的警察,心存善意,却不得不做出邪恶的事。”

庄扬小心问道:“那你现在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向羽支着半张脸,反问道:“那你呢?你到底是警察还是小偷?”

庄扬回答道:“警察是要来抓小偷的,小偷是要来偷东西的,我两样都不是。”

我只是过来找一个人,找到了我就离开。

向羽盯着庄扬的脸看了会儿,忽然问道:“你和我说过的,关于你的成长,是真的吗?”

庄扬笃定道:“是真的。”

向羽点点头,“所以你其实并不明白家庭生活的真正意义?家,家人,这些对你而言,陌生吗”

庄扬说道:“我没有父母,但是我有兄弟姐妹,我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

向羽又点了下脑袋,“你问过我,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坚持开店,你以为我是因为留恋,是因为舍不得过去的温情,你只对了一半,我确实舍不得,但是更重要的另外一半是,仇恨,在这个地方,我还有仇未报。”向羽蓦地微笑,“其实我也是坏人,没错,坏人。”

人无完人,圣人只存在幻想之中。

坏人?好人?

庄扬看着向羽,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孩,当她说自己是坏人时,他竟然没有一点反驳的想法。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你要报仇?报什么仇?”庄扬惊问道:“你爸爸难道不是病死的吗?”

向羽从位置上站起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道:“庄扬,我能相信你吗?”

庄扬仰头看着向羽,脸上神情变化莫测,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向羽对他的答案也不如想象中的期待,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近厨房。

庄扬在位置上坐了会儿,这才收拾了桌子,站起身重振精神走回厨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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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清闲的时候,庄扬一个人去医院拆线,原本说要陪他一起去的王阿姨因为王叔的事,沮丧地连门都没有出。

庄扬进到医院外科门诊前,领了号码单翘着腿坐在等候椅上,没一会儿,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坐到了他身边,这人穿着件肥厚的短羽绒服,里头的高领毛衣畏冷地拉高遮到下巴处。

庄扬目不斜视地玩着手机游戏,看起来连身边何时坐了个人都不知道,嘴里却用极低的声音寒暄道:“你来了。”

“组长,我刚从纬度较高的地方回来,手指头都长冻疮了。”来人正是几日不见的贾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导诊台上的小护士,戴着口罩的嘴如果不是传出了声音,谁也不知道他在说话。

庄扬一边玩游戏,一边问道:“查到了什么?”

贾乐答道:“我找到了王升鸣母亲的出生记录,真难得,在当年的环境里,这女孩居然是在正规医院里被规规矩矩生下来的。”

要找到一个被遗弃的童养媳的出生记录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庄扬没有细问这其中的艰辛,术业有专攻,贾乐的身体条件不适合高强度的训练,在战场上他几乎是拖油瓶的身份,可是他能办到的任务,也是其他同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王母确实姓高,但是和高家没有亲戚关系,我偷看了他们高家的族谱,王母亲生父母只能算高家的旁系,最惊讶的是,”贾乐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在族谱里居然没找到高顺业的名字。”

“如果能找到我们也不必忙活了。”庄扬对此早有预料,“高顺业把他自己的身世秘密保护得滴水不漏,除了他的老家高家村,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庄扬自嘲一笑,“说不定连这高家村都是他拿来掩人耳目的,未必可信。”

“这高老爷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瞒成这样?”贾乐闷闷不乐道:“他但凡多留一点消息,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

“但凡他多留一条消息,高奇啸就多了至少十次机会先我们一步杀死这个继承人了。”庄扬笑道:“凡事有得有失,往好处想,起码高顺业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不是吗?”

贾乐笑道:“组长,你果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啊。”

“脑残粉。”庄扬失笑。

贾乐也笑了会儿,忽然问道:“姚钱怎么样?”

“挺好的,有她在,我的行动也能自由些。”庄扬想起一件事,问道:“她有按时吃药吗?”

贾乐应道:“就算她告诉我她有吃药,我也没办法确认真假啊。”

手机游戏里飞机撞上敌方的空中防御塔,轰地一声爆炸了,庄扬说道:“我会去确认的。”

提到姚钱,贾乐的情绪也失落下来,“她上一次去复诊,医生说她并没有好转,那些药对她的病情只能起到抑制作用,如果她长时间停药,她的病马上就会发作,说句自私的话,比起她杀人,我更担心她自杀,如果她死了,我以后也没脸去见老八了。”

庄扬来回抚摸手机的边沿,沉默不语。

贾乐意识到自己把气氛弄僵了,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也不要太担心啦,姚钱责任心很重的,只要你给了她任务,任务没有完成前,她基本都能保持正常,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

庄扬轻笑着转移话题,“白实吾的人有再去骚扰你吗?”

“这几天我都跑外地了,他们找不到我。”贾乐苦笑道:“组长,我能不能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啊,白实吾那家伙,搞不好和姚钱一样有精神病。”

“他不是本来就有病吗?人格分裂什么的。”庄扬说道。

贾乐忍俊不禁道:“这事还没被证实,虽然我也这么觉得。”

电子叫号屏上滚动出庄扬的号码和名字,庄扬收起手机,最后叮嘱道:“凡事以自保为先,我先走了。”

“嗯。”贾乐等庄扬进了门诊室,又坐了会儿,这才站起身插着衣兜快步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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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扬头上的线被拆掉后,只留下一块青色的头皮和一条已经愈合的疤痕,他顶着个阴阳劳改头,在一路侧目与议论中闲适自得地回到文兴巷,巷子口,正在超市门口拖地的屈晓文见到庄扬,忙扔掉拖把一路小跑过来。

庄扬笑道:“屈姐。”

“你去拆线了?是今天吗?怎么不喊我一声,我陪你去。”屈晓文扶着庄扬的肩膀踮起脚尖去看他的脑袋。

庄扬个子高,屈晓文的脸几乎贴上他的耳朵。

“庄扬!”站在自家小炒店门口的向羽高声喊道:“还不赶紧回来帮忙。”

她的声音透着股不耐烦和恼意,全无平日里的亲切热情,庄扬和屈晓文俱是一怔,屈晓文最先反应过来,红着脸避开庄扬,尴尬笑道:“小向喊你呢,你快过去吧,有空来我家吃饭。”

庄扬点头答应,快步朝向羽跑去。

向羽一直站在门口,只等到庄扬跑到近前,才冷着脸回到店里。

庄扬越来越搞不懂向羽,总觉得她似是变了个人,想起她今早说过的话,又觉得她所有的改变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句“有仇未报”到底指的是什么。

晚饭时间,姚钱穿着件红色披风大衣下楼买饭,她没有化妆,素净的一张脸更显得恬静贤淑,她一进店,店里几个高年级的男学生便止不住地偷看她,庄扬为了验证心中的怪异感,给姚钱盛菜时明目张胆地往她饭盒里多盛了一勺,旁边围观的学生们立即起哄笑闹着不公平。

姚钱不解地看向庄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头正在盛饭的向羽听到动静,转头瞥了眼庄扬,又扫了眼姚钱饭盒里的菜,顿时明白,她什么话也没说,接了姚钱的饭盒闷不吭声地替她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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