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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让不让人睡了/卧榻之旁岂容匪女安睡(30)

金芸家在普通小区,装修尚可,因为电梯出故障,白长归只能背着金芸上八楼,和薛静柔一起开门送她进卧室。哪知她刚躺倒便侧身呕吐,吐得满床酸臭淋漓,自己也是一身污秽。

薛静柔和金芸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心高气傲,再不堪也要维持风度,这样狼狈的模样大概平生罕见,不由叹气,将白长归赶出卧室,自己替她换衣服和被褥,又拿温水替她擦身。

吐过之后,金芸稍微恢复意识,冷冷瞅着薛静柔一举一动,末了吐出一句,“我恨你。”

薛静柔点头道:“我知道。”

金芸又问:“你为什么对我好?”

薛静柔轻声答道:“因为我同情你。”

金芸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忽然泪如雨下。

薛静柔将肮脏的衣服被褥抱去卫生间,路过客厅,见白长归站在阳台玻璃门前看手机,他面色沉静冷淡,丝毫看不出情绪。

白长归的心很小,一出生装下亲人,后来容了个薛静柔,就再没空间添置其他人,对待旁人,他甚至有些无情,不管喜怒,不顾忧乐。薛静柔突然可怜起金芸,不管她是因为什么爱上白长归,从此都与幸福无缘,注定失望。

薛静柔从卫生间出来,见白长归不在客厅,知道他是进屋看金芸的状况,有些进退为难,便站在门旁,盯着脚尖发呆。

白长归站在床边,与金芸对视半晌,从容说道:“明天放你一天假,后天的年会,你自己酌情参与。”

金芸刚刚哭过,脸颊两侧泪痕湿润,她举起手,想要握一握白长归手指,却被冷淡避开,她不是第一次被避开,却是头一次这般伤心,“都是因为她,你才不要我了。”

白长归深吸口气,斩钉截铁道:“不是因为她。”

泪珠滚滚往下淌,金芸泣不成声,“我陪你的这些年,抵不上她的几个月吗?”

白长归摇头,“十六岁那年,班主任让我收全班同学的一寸照做门卡,薛静柔明明交过,我却谎称她没交,让她补交一张。”

金芸难以置信瞪大眼,以为耳边所听全是天方夜谭。

“那张照片被我藏起来了,因为我从那时便喜欢她。”白长归的声音很轻,飘乎乎地讲述十年前的往事,带着少年时代不期而遇的爱情,“薛静柔如你所见,从小就不太好,抽烟喝酒寻衅滋事,除了长相好看,再没优点,因此我那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她,甚至认为自己眼光太差,以后找不着好妻子会祸害家人。”

“我不肯喜欢她,将她当成一个秘密隐瞒全世界,最后偏偏被她发现。”白长归微扬眉,语气明贬实褒,带着小小得意,“论起小聪明,她无人能敌。”

金芸未从打击中挣醒过来,揪着被子喃喃问,“所以,你们俩当时就……”

白长归否认道:“后来她惹事转学了,临走前托人转告我,说要变成好姑娘回来找我,我信她的话,一直等到前不久,才把她等回来。”

金芸随便一算便知这场等待有多漫长,漫长到她那些年对白长归引以为傲的陪伴全成了附属品,她以为自己被横刀夺爱,从不敢想象原来白长归并非热恋上薛静柔,他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等回了一个爱的人。

薛静柔不是第三者,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斩断的介入者。

十年光阴,足够小树茁壮,足够孩童长大,足够让孩子的喜欢坚固成大人的爱。

但金芸不接受,也不能接受。

“我一面不承认自己喜欢她,一面愿意等她,没有承诺,没有归期。最初一年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于是顺其自然,可除了越来越想她,什么都没改变。第二年我想打听她的志愿,却无从找起,我甚至不确定她会不会参加高考,毕竟她不太像个读书人,于是我抓阄决定志愿。”白长归人生随意,谈起这些的语气更随意,话题转变,却又深沉远袤,“后来我才知道,为了实践诺言,她比我努力百倍,她考上好学校,学了好专业,当真决心再不祸害他人,偏偏事与愿违,她迟到多年,并且将自己弄得很狼狈……金芸,我和薛静柔之间曾相隔千里失联十年,如今她回来了,你还不明白吗?”

金芸听得惊心动魄,若非白长归失去薛静柔的消息,她哪里有机会在大学遇上他?还苦心经营插足他的人生?可她不甘心,薛静柔既然曾经离开,如今为什么还回来?

“你和她有好好说过几句话吗?分别的时候你们还都只是孩子,能懂爱情是什么吗?长归,你那不是爱,你只是习惯了等她,没有谁能空白十年依旧爱一个镜花水月里的人,你想想,这十年你从未对外提起过她,难道不是因为她可有可无吗?”金芸苦苦哀求劝说,掏心掏肺,“真正爱你陪着你的人一直是我啊!爱情并非先来后到,我才是那个对的人!”

薛静柔在门外唉声叹气,许久以前,金芸拿先来后到审判自己,如今失去天时便驳斥天时,她确实聪慧善辩,白长归既懒惰又寡言,难怪对抗不过她。

白长归解释道:“我从不认为我爱她等她是需要向第三个人交代负责的事,如果因为这给了你不必要的希望,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这歉意并不诚心,连门外的薛静柔都听出来,有些哭笑不得。

金芸却死死抓住救命稻草,咬牙坚持,“长归,或许你爱的只是这场坚持,你其实并不爱她……”

白长归打断她,反问道:“那你认为什么是爱?”

这个命题太大,金芸答不上来。

“有些人活到百岁,也未必懂爱,其实时至今日,我也不大懂这世上人与人相爱,到底倚仗缘分,还是贵在坚持。”白长归冷淡道:“不管哪一样,我和她少年相识,苦尽甘来,不管再有多少个十年,我只会和她在一起。难不成你坚信自己爱我我就非你不可?如果你真懂爱就该明白,爱情只在对的人身上才起作用,其他时候弊大于利,百无一用。”

“我不过晚她两年认识你,难道就错了吗?”金芸痛哭失声。

白长归见她执迷不悟,无奈道:“我已经委托猎头公司,过完年,他们就会举荐总裁人选,我将脱离公司日常运营。”

这是猛药,金芸惊恐万分,终于明白山穷水尽,再无柳暗花明。

金芸是公司创始人之一,白长归不是大义灭亲的人,为摆脱她,居然壮士断腕舍弃公司经营权。

白长归并非白家掌权者,也非第一顺位继承人,连公司都丢下,他还能剩些什么?金芸怔愣过后嚎啕大哭,一时不知自己痛的是白长归这个人,还是白长归能带给她的所有,她把自己最美年华全都赌在白长归身上,如今满盘皆输,她恨命,恨时光,恨薛静柔,也恨白长归。

薛静柔抵靠墙壁,耳里全是金芸的哭声,惨绝人寰,好似活生生被剐掉血肉,挖空心肺。

白长归从金芸卧室出来,和薛静柔一起离开,外头风寒刺骨,薛静柔蹦跶进车,搓着手哈气,他皱眉盯紧她,忽然问道:“你对金芸忍耐,对施嘉瑛示好,为什么?”

薛静柔沉默不语。

白长归替她回答,“你始终想给我留条后路,哪怕你再次离开,我也有人接收,不至于孤苦伶仃。薛静柔,你怕什么?”

薛静柔苦笑,“我怕死啊,我活着的时候你能等我,我死了,你怎么办?”

白长归冷笑,“你之前音信全无,难道我不是当你死了?”

薛静柔哑口无言。

“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但你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吗?死的时候万物皆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白长归嗤笑,“亏我夸你小聪明,到头来果然只有小聪明。”

薛静柔不服气,“我有备无患怎么了?”

白长归敲她脑袋,恶狠狠道:“那就好好活着,我丑话说在前头,等你十年已经是极限,你若当真死了,我父母百年后,我就去找你,你若是牛头,我陪你做马面,你若投胎,我做鬼也缠着你。”

☆、第29章

白长归要退位,过程繁琐疲惫,薛静柔便乖乖在家,做一位安静的留守女友,可家里的祥和气氛持续不过两日,再度被打破,而且是以天雷地火的形势极巨爆发。

因为白瑾来了。

白瑾不仅是白长归的姑姑,还是白家企业的总舵手,前不久新闻刊登白长归和施嘉瑛的绯闻,她因深知侄子秉性故而一笑置之,可没过多久施家传来消息,似乎将这俩男女的婚事当真,含沙射影询问白瑾的态度。

白瑾能有什么态度,她恨不得一刀劈了白长归,让他重新长出一个清醒脑袋,好好做人。

白瑾执掌白家,日理万机,将白长归的绯闻压下后,本想过年团聚时再问清原委,谁知昨天又叫他得知白长归要让贤,白瑾再按捺不住,忙慌慌抽出时间去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侄子,要看他的脑袋是不是当真被雷劈岔了。

结果下午到达白长归公寓,险些被雷劈岔的人居然变成她自己。

白瑾带来五岁的儿子,小名叫故意,见自己英明神武伟岸强悍的母亲呆愣愣杵在门口,便拉拉她的手,轻声询问,“妈妈,你怎么了?”

门里的薛静柔摸摸故意脑袋,惨笑道:“你妈见到我,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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