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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婚是我结(84)

他也叮嘱过段琥,让他一切慎重,段琥对人热情好学,对事尽职尽责,唯一的缺点便是过于信任康誓庭,由此“爱屋及乌”,对康家的人也天生怀揣好感——不论从哪点出发,这都是不好的征兆。

康誓庭在刑怀栩产后逐渐恢复自己的工作,段家的突飞猛进和刑家的摧枯拉朽在康老爷子提出帮助刑鉴修前,还只是明面上不相交的两件事,可等老爷子的要求一开口,康誓庭敏感地意识到了其中关联。

他以如今的刑家是个无底洞为由直接拒绝老爷子的提案,哪怕老爷子义正言辞骂他没良心对亲家见死不救他都决心反抗到底,没想到老爷子比他更坚决,联合康炎直接签署股东大会决议文件,越过他实施方案——刑怀栩说他被架空权利,到此当真实现了。

康誓庭原先宁愿怀疑老爷子感情用事,如今几乎可以肯定老爷子是心怀不轨。

他早出晚归,始终注意段家食铺的经营,私底下也找过刑鉴修,暗示他不要接受康老爷子的援助。可惜刑鉴修是溺水之人,只要有人给他抛出救生圈,他都会不顾一切紧紧抓住。

刑家在康家的支撑下苟延残喘,没过多久,康老爷子公然要求重组刑家的食品生产线,并和段家现有的工厂合作,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康家这是在拆刑补段,作为国内老牌食品商,刑家几十年的硬件、经验和技术成了段家一夜吞进肚的十全大补丸。

拆刑补段,可谁都知道,段家食铺最大股东是康家,康家在短短一年内,先后用两种手段将两大食品商收入囊中,堪称大胜仗。

事已至此,刑鉴修怒不可遏,终于知道康家打着救火的名号来抢劫,并抢得如此理所当然。

但为时已晚,或者说,他从公司交给刑真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选择权。

事情不可能再瞒下去,康誓庭回到家,和全家人如常吃过晚饭,等到饭后和刑怀栩在卧室独处,才开口道:“爷爷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刑怀栩转向他,夫妻之间心照不宣彼此隐瞒了许多天的话题终于被提到台面,她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无动于衷,只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康誓庭反问她,“你呢?”

“从你爷爷主动要帮刑家开始。”刑怀栩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康誓庭苦笑,“我先前怀疑过,但直到那时才确定。”

刑怀栩问:“既然是那时候确定的,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你明知道我会知道。”

她的口气挺冷,还有些硬,康誓庭料到有这一遭,无奈道:“我需要证实,也需要及早做出安排……他不是别人,是我爷爷。”

只这一句“是我爷爷”,刑怀栩原本僵硬的脸便忍不住柔软两分。

卧室只开了盏壁灯,灯光偏黄,照在康誓庭脸上,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都看得出他最近很累。

“什么安排?”刑怀栩不自觉轻声。

“我要保住食铺。”康誓庭说:“段家虽然被牵连进来,但目前损耗的是刑家,花钱的是康家,段家坐收渔翁之利,前景大好,所以我不支持现在和爷爷他们对着干。等过阵子一切稳定下来,我会先把我的股权转让给段琥,加上他原先持有的,和尤弼然那部分,爷爷和我爸这部分就不会独大,之后我会再想办法收购股权,我向你保证,段家可以牢牢控制在段琥手上。”

“当初同意和你爷爷合作,也是我的错。”刑怀栩说:“我虽然觉得不妥,却没有坚决反对。”

“往好处想,食铺现在的规模已经远远超出段琥的预料,在商言商,这个契机食铺把握住了,往后只会越做越大。”康誓庭说:“将来的内部斗争,可以慢慢来。”

刑怀栩说:“食铺的高层要换血,现在那批人,十之**听你爷爷的。”

“已经在换了。”康誓庭说:“但不能求快,否则不仅爷爷那边会反扑,段琥这边的工作也会失去重心。”

刑怀栩又说:“股权仅仅平衡不够,段琥必须有绝对优势。”

康誓庭点头,笃定道:“食铺永远都只会姓段,段琥的段。”

刑怀栩静静看着他,没再说话,康誓庭牵她的手,见她没有反抗,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至于刑家,我爷爷没办法一口吞掉它,或许我们还能拖一阵子。”

“你爷爷是把刑家拆成了好几口,一点点吃干抹净的。”刑怀栩说:“姜还是老的辣,不仅我没有想到,我猜我爸也是始料不及。别的我都不担心,我只担心他的身体。”

康誓庭的拇指摩挲在刑怀栩柔软的手背上,没有言语。

刑怀栩说:“他防着我,也防着你,借口我生小九,不让你接触公司里的事。之前我让你查身边的人,你没有查到刑园的人,我们从那时候就想错了,查不到不是没有,而是因为你身边那些人本来就不是刑园的人,而是你爷爷的人。”

康誓庭皱眉,猜到了之前不愿猜的事。

刑怀栩把尤弼然查到的事悉数告诉康誓庭,康誓庭听后,又是一阵长久沉默。

“你爷爷在很久之前就在谋划这件事了,线埋得又远又深,谁都没发现。”刑怀栩问:“我只是不太明白,康家已经走上正轨,往后只会更好,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和我爸爸不还是朋友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刑怀栩自己都笑了,觉得自己说了句无比天真可怜的话。

他们这些人,男女老少,骨子里全是商人,精于算计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秉性,成年后牺牲一个朋友换取真金白银的利益,有何可惜?

她想起刑鉴修曾经提起康老爷子年轻时的阴诡和好利,她过去不以为然,直到切身体会,才觉得可怕。

她从始至终小心翼翼防着刑园的敌人,把刑园当成堡垒一心一意要攻克,没想到最后只不过是又跳进另外一处战场,四面八方枪林弹雨,十面埋伏。

刑园是刑园,康家是康家,可刑园和康家,真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很多事她不敢想得太深,尤其不敢想老爷子在自己和康誓庭婚姻背后的作用,他先是潜移默化康誓庭,又在关键时刻推了刑怀栩一把。

刑怀栩警告自己不要发散,可事实是,她比任何时候都害怕,那种被命运摆布的恐惧,她只在十多年前的那场火里体验过一次。

刑怀栩站在那儿,身体被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萧索笼罩,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霉尘味,不经意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肩上积满的风和雪。

康誓庭不知道自己和刑怀栩静止了多久,直到刑怀栩的手机忽然振动,他才看到她动了一下,像活过来一样。

电话是尤弼然打来的国际长途,听上去很沮丧,“栩栩,那女的什么都招了,真的是老爷子。”

“嗯。”刑怀栩平静应了一声。

尤弼然听她没怎么出声,犹豫问道:“……是康誓庭在旁边吗?”

刑怀栩看向康誓庭,“嗯,他在。”

“靠!”尤弼然气冲冲骂了声娘,直接挂断电话。

康誓庭能听到尤弼然的声音,却听不清她说什么,“怎么了?”

刑怀栩说:“说是那女主持人是你爷爷的人。”

康誓庭张张嘴,想说什么。

刑怀栩轻轻摇头,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晚吃过的菜,毫无滋味,“我们都是俗人,又恰巧活在最世俗的地方。这个房间外面的人,是你爷爷,你爸爸,你妈妈,还有你和我刚出生的孩子。再远些的刑园里,还有我的爸爸,我的妹妹。段琥这个时间可能已经回家了,或许在和段叔看电视。

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实且复杂的,而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只会更真实更复杂,越亲近偏袒的人之间的相处越做不到非黑即白,现实生活不是网络上消遣用的帖子,说一句你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然后把爱恨情仇理得清清楚楚,现实生活里我们都是被感情捆绑的俗人,能六亲不认的是铁人,能六大皆空的是高僧,都不是你我。”

她说:“所以你不要向我道歉,因为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不要替你爷爷向我道歉,那是他的事,不是你的债。”

“栩栩……”康誓庭认认真真看着她,“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刑怀栩说:“我只知道,刑家可以没,但我爸爸不能有事。”

那是她最后的底线。

= = =

尤弼然虽然怒火中烧,还是以最快速度赶回国,想拉着虞泓川去找刑怀栩,希冀能商量出对策。结果一听说现在是刑家即将名存实亡,段家不仅安然无恙还从中得利,立即目光短浅地表示这样很好。

反正输的是刑真栎,尤弼然幸灾乐祸,连刑怀栩被利用的事都能暂时按下不表。

刑怀栩哭笑不得,“恨果然比爱强势。”

尤弼然颇理直气壮,“不管,反正我们的终极目标都是让刑真栎败得体无完肤,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不就是好猫吗?”

“哪怕这猫在抓耗子之前先把你挠花?”刑怀栩反问。

尤弼然犹豫道:“就算老爷子胡来,康誓庭也不能坐视不理吧?他在食铺身上花的心思仅次于他自己那个投资公司……”她说到一半忽地恍然,“不对哦,要是老爷子把食铺吞了,到最后也还是康誓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