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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鬼怪系列1《阿江》(17)

石头恐怕他真杀了赵铮,只得依言将饭菜吃了。阿江拿捏住他的弱处,之後几天但凡石捕头有何不合作的,他便口出威胁,这样下来,两人的心反是越离越远,连石头也渐渐觉得眼前的不再是他熟悉的阿江了。

眼看半月过去,地上也不知如何了。赵铮是否因找不到他回去京里,衙门里没他在又会成什麽模样,师兄弟们可有偷懒没有……

石头越发沈默,阿江就静静地守在床边。他可以不言不语,看著石头坐上一天,仿佛只要他的小石头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哪管这个凡人是快活还是伤心。

此夜,石捕头睡得极不安稳,他梦到了多年以前的雷雨之夜,一个宫奴鬼鬼祟祟凑到黄帐床幔,床上是一双粉雕玉琢的婴孩,她四顾周遭,拿起濡湿的绢布正要闷死其中一个。哪知那个陡地睁开眼来,他目若星辰,好奇地挥舞四肢,竟冲著宫奴咯咯笑了起来。宫奴忍不住伸手逗弄他,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忽然後方有声传来,她忙将那孩子抱了,由秘道遁逃……

皇儿──我的皇儿──接著便有女呼唤,声声哀戚直催心肝。

惊雷大作,京中国师府。

金殿之中鬼火潇潇,一黑白道袍的术士坐在蒲团上,嘴里正念念有词。他案前摆了龟甲、兽骨、骸粉等物。案子上还有一物,乃是当年皇宫双生子出世之时留下的胎毛,辅以八字庚帖,待时辰到了,随著雷声而震震轻晃。身後侍童牵了一只黑狗上来,亮出匕首,直接扎进狗的脖子,活生生割下之後,盛满一碗的新鲜黑狗血,再捧到术士面前。

此人正是当朝国师玉真山人,他接过碗,两手指沾了,刷刷画了阵法,再捧著大碗将腥臭狗血含进嘴里,念完邪咒,天目即开!

与此同时,石头蓦然睁眼。

他木然翻身,忽闻一清脆声响,看到那金色腕铐便轻蔑一笑,一个施力便将手腕硬生生挣脱而出。

阿江晚间都要离开一两个时辰,此时屋外只留几个小鬼驻守。只看那门唰地一开,那些鬼妖惊得回头一看:姑爷!

那几个留下的与石捕头交情都算不错,阿江因此才放心留下他们照看。他们正是讶异,方飘飘地要迎上去,里头却有个眼尖地经看到石头目中含著嗜血红光,大骇:那不是姑爷!!

这话却说的迟了,却看“石头”掌心聚气,扬长一挥,众鬼来不及逃,阵阵鬼哭狼嚎之下,转瞬间灰飞烟灭。

阿江远从他处赶回来之际,鬼王殿已然面目全非,他於殿中寻到石头,见他横卧余地只觉心口似被活活剜了下来。他忙上去抱起石头,正欲探他脉搏,却闻殿中那一息还未被打散的冤魂怆然喊道──王!速速将他放开!

却不想那声警告还是来得太晚,怀中男子蓦地睁眼,一嘴黑狗血倏然喷来!

黑狗血阳气最盛,素来皆用以辟邪驱鬼,尤其是这等辅以术法加持的,就是阿江也要忌惮三分。黑血泼面,直冲天灵,一声历历鬼嚎倾啸而出,“石头”往後一退,速速念出咒语,阿江双手掩面颤颤而退,被血泼到之处皆冒出青烟,血肉模糊。

“石头”瞠目大喝:“封!”

邪神现身,数百符剑出鞘,於三丈之内将鬼君圈住,腰口粗的锁链由地而出,架起了天罗地网,让阿江再动弹不得!

眼看形势已定,“石头”他摇晃数下,捂住心口方勉强站稳。

密密锁链之中,鬼君怒目而睁,伸出白骨般的双手,竟要以鬼身去强闯结界。

“石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江燕云,莫再白费力气!就是东神在此,要破大罗法界也许耗上七七四十九天,这些时日也足够我化练成魔,到时你个小小鬼王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鬼王发出地狱怒啸:“化蛇──”

“石头”见原身被其识破,倒也不意外,拱手桀桀而笑:“鬼君好眼力!”

阿江扣住锁链,两手已被结界融成森森白骨,他狰狞嘶吼:“你若敢碰他一分一毫,我江燕云势要你百倍偿还!!!”

“江燕云,你自顾不暇,又能拿我如何!桀桀,你还是待我炼成魔神,予我俯首称臣罢!”接著浓浓黑烟将“石头”逐渐吞没,阿江奋力伸出手来,却连他的发际都碰不到。

天雷怒啸,江水汹汹翻腾,浦江渡口处县民远远看著,一些年纪大的颤巍巍地拜下,双手合十道:“河伯发怒喽!发怒喽──!”

石头再次醒来之时,人已经躺在车厢里头。他看到赵铮坐於自己身侧,茫茫问:我……怎麽会在此处?

赵铮握住他手,是我师尊将你救了出来,现下我们正在路上,再过两日就能到京。

你师尊……?石头低头深想,却换来一片模糊,他猛然翻身而起,扣住赵铮双手急道:你们是如何将我带出来?阿江呢?他可有为难你们?

赵铮目光敛敛,想起师尊嘱咐,面上笑说:皇兄,你莫急。我师尊神通广大,那鬼王自是伤不了咱们。

那他……可叫你们怎麽了?弟弟,你听哥哥说,阿江虽是厉鬼,却已经不再害人,你师尊……

皇兄,你冷静些。东道鬼君哪是这麽好打发的,我师尊只是暂且封了他的行动,待过些时日那些结界便能自己解开。

赵铮看他如此紧张,不由问:皇兄,你同那鬼君,究竟是什麽关系?

石捕头一怔,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您要是不愿意说,臣弟也不会……

赵铮原以为对方必不会告诉自己,哪想石头却凝视著他,坦坦荡荡地道:赵铮,你我是一家人,此事确实不应瞒你。实不相瞒……我与阿江,已经结了阴亲。

赵铮闻言悚然一怔,哑然不语!

石头长叹,只好握著他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脱出。赵铮听了咬牙切齿,愤道:“那鬼王竟逼你……娶、娶他,此事实在荒谬!皇兄,你莫怕,我师尊迟早能替你收了那只厉鬼!”

“千万别!”石头骇然,阻扰他道:“阿江也不算逼迫我,我、我……这事,我本有责任,再者,我跟阿江……我也是愿意的。”

赵铮难以置信地觑著他,却看他坦然之余似有几分窘迫,眼里却又含了几分光彩。这种目光他并不陌生,他自诩风流,身边不乏倾慕之人,那些男女哪个不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著自己。石头跟那鬼君竟有断袖情谊,这事在赵铮看来更加荒唐,他不知为何自己这般愤怒,甩袖喝道:“你、你竟与那只厉鬼有染……你!你可知你丢尽了赵氏的颜面!”

赵铮怒极,嘴里自是胡言乱语。

石头知他难以接受,面上只苦涩一笑:“你莫担心,我这次随你去京城,只是为著去给娘亲上柱香。我从未想过要回归宗室,往後……你认不认我,全凭你自己。要是你觉得我丢了你的面子,大可当我死了,我也不会怪你。”

赵铮听他此话只觉心口钝痛难忍,差点便要逼问下去,莫不是在石头心里,他一个堂堂锦王连只鬼都比不上!然而话到嘴边,他却没脸问出口,只觉这样反叫人看了自己笑话。他怒而抿唇,从厢中挥袖而出,命人牵了一匹马来,一跃而上。

“王爷,您坐车,我来骑罢──”石头也不管身子还虚著,就要出车。

赵铮却不理他,挥下马鞭跑到车队前头。石头远远看著他的背影,只得作罢。

赵铮御马狂奔,寒风似刃削著面庞,他亦逐渐清醒,却更加纳闷!他管石头跟谁好去,自己这是在气什麽!赵铮拉著缰绳,暗暗咬牙,他自知石头心里住了那只厉鬼,便怨气难消。他才奔走数里,就觉胸口烦闷,呛咳数声之後,掌心竟见几缕血丝。

前阵子他与师尊一起做法,才成功划出大罗结界将那只鬼王困住,他亦为此付出代价,元气大伤,却不知那道结界又能将他困到何时。

赵铮眼眸暗暗沈下,为君者不能为他物所牵扰,那石头却次次扰乱他的心思,左右自己──这种隐患,果真该早早除去!

话虽至此,赵铮却不能控制自己,这一路上,他面上对石捕头故作冷淡,私下却不叫任何人怠慢他。好在石头身子养得极快,在厢中睡了半天,接著就能上马,如此也不过赶了一天半的路,一行人便到了皇城。

只看赵铮一入城门便神采奕奕,前头有骑兵开道,後有护卫护驾,皇城大道上百姓在旁侧围观,还有些大胆的姑娘往路上掷花,何等风光。石捕头为免惹人眼目,便换上了一身侍卫服,戴上暖帽,挡住了半张脸。

锦王府座落在京城最是繁华的东城巷,赵铮现在是最得宠的皇子,所分到的府邸自是华美气派,他一下马就拉著石头去看看自己这号称“天山人间”的府邸。他迫不及待的模样,好似忘了自己前两日还在同石头置气,一下子带石头去看看後院的假山湖泊,一会儿又拉著他去了那据说能纳下千人的宴会堂,还没看全又命人去把百兽园的白虎牵过来,王府奴役却道白虎叫康王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