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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光(2)

他从小就亲她,是她的小尾巴,成天跟在她身后“阿姐、阿姐”的叫,什么好事都记着她,更是不许任何人说她半句不好。

后来家中接连意外,先是兄长故去,父亲病重,族人想要谋夺家业,父亲便让邵璟做了她的童养夫,招赘在家,继承家业。

从那天起,他不再叫她阿姐。

再后来,他添了许多心事瞒着她不肯说,问得多了也只是敷衍,久而久之,她就不问了。

流言如刀,杀人不见血,刀刀要人命。

田幼薇满怀苍凉,低声解释:“我不是催你回来和我一起,你又忙又累,我是怕吵到你,隔壁有间空舱房,我布置好了,随你方便……”

邵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大力将她拽了过去。

田幼薇吃了一惊:“阿璟?”

黑暗中,她听见邵璟在低低喘息,是那种拼命压抑着怒火的喘息。

她有些不安,试探着拿开他的手,轻声道:“阿璟,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邵璟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还算平静:“你说。”

田幼薇低声道:“这些年委屈了你,本该鹏程万里,却被耽误了。其实你不欠田家什么,也不欠我什么,你已仁至义尽。我们和离吧!”

这话在她心里盘桓了太久,说完之后,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也跟着松了。

“和离?”邵璟先是一愣,随即高声道:“为什么?”

田幼薇诚恳地道:“我和你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勉强在一起误人误己。我们没有夫妻缘,这样下去是互相折磨,趁早还来得及……”

“我只要家里的田产窑场,其余财产都归你,都是你在外奔波辛苦挣来的,只是要顾及族人的口舌是非,得暗里操作才行。你觉得如何?”

“你……”邵璟似要发怒,终又压下,沉声问道:“互相折磨,误人误己,你是这样看的?”

田幼薇咬牙:“是!我们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实在没必要做成仇人。”

“仇人?”邵璟喃喃一句,不再说话。

田幼薇一直等不到他出声,不安中又可耻地生出几分期待:“阿璟,你觉得如何?”

邵璟又沉默了许久,声音疲惫而苍凉:“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夫妻缘,趁早还来得及……”

他豁然转身,大步往外:“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家产都给你,我只要几件随身衣物就可以了。”

舱门被大力打开又关上,海风吹入舱内,带来几分凉意。

田幼薇冷得牙齿打颤,想笑,却流了满脸的泪。

她挣扎着爬上床慢慢躺下,告诉自己,就这样吧,该放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舱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响。

这是报警铜锣,有海盗出没!

田幼薇一愣,迅速起身下床,奔到窗边往外观看。

月色黯淡,海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甲板上乱麻麻一片,她听到邵璟在下达命令:“加速,挂红灯示警,操家伙,准备厮杀!”

田幼薇推开舱门跑出去,扶着船舷往后看。

只见在船的后方,有两艘海船借着雾气的遮掩,飞速向他们包抄过来,显然来者不善。

田幼薇心中生起不祥的预感,更多是不解。

此处距离明州港不远,朝廷早就肃清这一带的海盗,为什么竟然又有了海盗?且她们船上没有贵重货物,并不值得海盗如此大动干戈。

有人朝她跑过来,大声喊道:“回舱房!姑爷让你回舱房!”

田幼薇赶紧转身往回跑,还未进舱,就听“轰隆”一声巨响,船剧烈晃动起来,却是一艘海船恶狠狠撞上了他们的船。

她被甩出去撞到船舷上,又跌落下来,挣扎着正要起身,就被赶过来的邵璟抓着胳膊推到身后。

“各位好汉好商量,船上所有资财尽归诸位,只求饶我等一命……”

船老大话未说完,就被一枝冷箭当胸射死,紧接着,许多钩子钩住船舷,一大群蒙着面的彪形大汉拿着朴刀凶悍地冲了上来,见人就杀,十分凶残。

邵璟把田幼薇往舱门前一推,带人迎头对上。

田幼薇害怕又绝望,敌众我寡,对方蒙着面,一言不发只顾杀人,显然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夺命。

她举目四望,但见挂起示警的红灯被射断挂绳掉了下来,便冲过去捡起红灯,重新系绳挂起。

周围有朝廷的水师巡逻,看到红灯就会过来救援,她不能上阵拼杀,至少能做好这个事。

风有些大,船颠簸得厉害,田幼薇站立不稳,索性趴在地上紧紧拽着绳索,一点点往上升起红灯。

突然,有人急促地喊了她一声:“小心!”

紧接着,她被人抱着往地上滚了一圈,手中的绳索跟着断了,灯也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