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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春光(636)

殷善会把邵璟的口信带过来,通常都是很简单的报平安,其余没有多话。

但这种时候,对于彼此来说,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平安。

半夜时分,雪越下越大,飘落在窗纸上“簌簌”的响,窗外也渐渐白了起来。

田幼薇睡不着,索性穿衣起身裹上厚厚的大毛披风出了门。

她从生活回归正常之后,又以白师父侄儿白清沅的身份回了修内司官窑继续干她的瓷器活儿。

当初小羊给她处理这事时,对外是宣称她家中出了事,回家给老人伺疾去了。

于是田幼薇回来,好些人都问她:“令堂的身体好些了吗?”

田幼薇难过地叹气:“没了。”

她亲娘确实没了,这不算说谎。

众人听了,通常都会同情地安慰她几句,唯有程保良十分沉默,并不问她去了哪里,也不问她家里的情况如何。

那天早上他见到她,略有些意外,随即不过淡淡一句:“回来了?”

她说:“回来了。”

他便道:“既然回来了,就还按着之前的规矩办差。眼看是冬至,郊祭即将举行,我们还有一批祭器要赶出来,赶紧去熟悉熟悉情况,立刻动工。”

田幼薇二话不说,立刻出门找人熟悉情况。

程保良看着她的背影,由衷松了一口气,露出些许笑容。

终于回来了!意味着他身上的担子也要轻松很多。

田幼薇对宣和博古图谙熟于心,画工流利,釉料配比火候都有造诣,对整个制瓷工艺流程熟得不能更熟。

她之前给他当助手,他虽觉着她能干精细,却也没觉着有多重要,毕竟整个窑场里的匠工都是全国最拔尖的,直到她突然之间不再出现,他才发现她的重要。

单论某种技术,匠工们确实是最拔尖的,若论对整个制作礼器的工艺流程、细节精度火候把控,谁也不及田幼薇。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程保良真的是被折磨惨了。

于是,这一次田幼薇回到修内司官窑后,发现自己的任务更重了。

程保良之前还会过问瓷器制作生产的细节,现在基本不问,但凡工艺上的事全交给了她。

奇怪的是,窑场里其他匠工、管事啥的无人反对,很听她的。

但田幼薇也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最爱还是集思广益——不是若干好意见加在一起就能好事的,必须有人能把它们糅合,再拧到一股绳上才是好事,不然就成坏事。

幸亏她在这方面有足够的天赋和耐心,虽然繁忙,却也游刃有余。

礼器顺利上缴,三年一次的南郊大祭顺利完成,程保良得了嘉奖,她什么都没得到。

程保良很抱歉,特意把自己得的金银分给她,说道:“我是向上头推荐了你,正式任命你做我的副手,也没品级,但至少可以提一提待遇,正一正名。

但上头没回复,听说问题出在普安郡王那里,你和他相熟,不如改日登门拜访,问一问?”

她不过一笑而已。

修内司官窑的副主管,再没品级,始终也是小吏了,而她,是个女人。

小羊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会给她这个职位呢?

田幼薇想着这些事,仰头看向天空。

无数雪花柳絮似地旋转着飘落下来,悠悠地落到她脸上,留下几丝冰凉,再化成了水。

田幼薇悄无声息地开了大门,沿着被细雪堆满的街道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夜深人静又飘雪,街上空荡荡的,雪还薄,小牛皮靴子踩上去就是浅浅一个脚印。

她步履轻快地朝着皇城走去。

第496章 糖盐

一直走到皇城附近,能看见值夜的御林军了,田幼薇才停下来,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座高高在上的皇城。

她爱的人,她的丈夫,她的阿璟,就在那里面。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究竟是在修缮古籍,还是在休息,或者独自倚窗望雪想她。

她也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是否有衣穿有新鲜洁净、热乎乎的饮食。

但她相信,他一定很努力、很顽强地坚持着,活着,并且她相信他一定也很豁达、很耐心地等待着。

朝廷派去靺鞨的使臣已经如期出发,想必这个时候已快要抵达靺鞨都城。

穆老夫人也回了襄阳,前不久她托人带了一些这边的风物过去,那边也回赠了她当地土特。

周家最近安静如鸡,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若不是邵璟还关在宫中,有时候她几乎要生出错觉——两家人从未有过这许多的恩怨,井水不犯河水。

雪越发大了起来,渐渐成了鹅毛大雪,随着寒风一团团地飘落,远处传来值守御林军抱怨的声音。

田幼薇却不觉得寒冷,她的心里燃着一把火,那是对邵璟的思念之火和生存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