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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扑火(56)+番外

“你有没有抱过雪人?”苏陌望著夜空,回忆似地轻声叙述:“很冻的,一点也不像人,抱越久就越冻。”

“但是不抱的话,过一天它要不是化了,就是给人弄塌了,也很可怜,是不是……?”

“我跟你说真的。”白雪轻坠在少年的掌心。

苏陌转了过来,声音轻得像是幻觉。

“只有一个人,很不好过,很难受、很难受的……”

小小的孩子,或坐在桌前,或站在窗边。

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

整个世界,仿佛也跟著沈默了下来。

白长博看著眼前的少年,觉得有些陌生。

也许刚才的酒起了点作用──他觉得热,一股温热的感觉似乎从他的胸口渐渐地散发出来,让他有些糊涂起来。

他的手,安静地探出,握住了另一只那稍小的掌心。

少年的手很冰,但却让人无故觉得暖和。白长博无声地抿著唇,苏陌的脸上依然维持著笑,但却染上了其他的神色。

男人的手指逐渐收拢,那一只手被动地让他紧握著,掌心相贴的时候,像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心跳的频率。

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

白长博并不知道。因为,他未曾经历过。

或者说,和苏陌共处的这段时间里,有许多的感觉,在他活过的四十年,都不曾感受过。

那种纯粹的安宁、纯粹的感动、纯粹的……

他平静地凝视著前方。

少年的眼睛,如此纯粹。

男人的手背慢慢地拂过面颊,苏陌的眼眶突然一红。

他张了张唇,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男人放在脸庞的手,牢牢地捉住,紧紧地挨近,贪婪地摄取那迟来太久的温柔。

第39章

少年掏出钥匙,依然试了几下,才把这老旧的锁给转开来。他推开门,就见到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白长博原来还在翻著昨天的报纸,听到声响就回过头去,刚好就和少年的眼对上了。

男人坐直了一些,看了少年一眼,语气淡淡地道:“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少年忍不住别过眼,他低著脑袋挠了挠脸,轻轻地发出一声“嗯”。

苏陌才刚脱下球鞋,转头却又想起什麽似的,扭过头问:“吃早点,去不去?”

白长博回头望著坐在玄关的少年,他的在那璀璨而温暖的笑容上停留了一阵,接著把报纸给慢慢合上。

早晨的空气很好,天微微地亮著,这座城市还沈溺在过年的气氛之中,还静静地酣睡著。

这个时候,这条老街上只有寥寥数人。

苏陌一手扶著身边的男人,缓慢而稳健地踩在薄薄的雪上。

“就在那儿。”少年眯了眯眼,笑笑地指了指前边的小摊子。

瞧见人影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的小女娃儿便机灵地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一瞅见苏陌就扬起大大的笑容,“大哥哥你来啦?”

稚嫩的童音像是冬日中的暖风,少年矮下身来,抬手轻轻捏了捏小娃儿的脸蛋儿,“你爸爸煮的面很好吃,我带叔叔过来尝尝,好不好?”

“好!”女孩儿灿烂一笑,她歪著脑袋,好奇地看了看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来的男人。那个叔叔坐姿端端正正的,还伸手拂了一下桌子,看起来就像是电视里的大老爷──真有气势。

看著小娃娃跟一团风似地跑开,少年也坐到了男人对面的位置上。

他没有说话,一双眼无意识地随著女孩的身影,看著那小不点闹腾地喊著爸爸,然後乖巧地趴在旁边,偏著头瞧著自己的父亲捞著面条儿。

“哎。”少年还瞧著那个方向,轻声地问:“你跟你女儿,是不是也这样好?”少年的话语中没有参杂其他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很美好。

白长博顺著少年的目光,默不作声地睇了一阵,接著缓慢地应道:“女儿,贴心。”

“那样真好。”苏陌像是感慨地笑了笑,他回头看著男人,模样赤诚地笑说:“有机会让我瞧瞧照片吧,跟你长得像不像?”

白长博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女儿的样子,也笑著淡淡回道:“像她母亲。”他原本还想著,用不著看照片,直接见见人不就行了──他从没有刻意在女儿面前隐瞒苏陌的存在,却也不曾主动提起。

等一切风平浪静了之後,他想带著这孩子跟他走。

十年的感情已经追不回来了,那只能用接下来的二十年、三十年去弥补。

他并不介意苏陌还愿不愿意把他当作父亲,或者说……

“那肯定是个大美人了。”微风悄悄地吹著少年的发丝,他的笑,有些俏皮。

在那麽一瞬间,白长博有些失神──他近来常常如此。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他便觉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中,不愿挣脱的念想却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得,也许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下去也好。

然而在深夜梦醒的时候,却又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恨意强烈地席卷而来,盘绕在他的心尖上。

从他还是白家默默无闻的麽子时,就认识了王邵群。他还一度以为,一生有此挚友,也算是无憾了。一直到被狠狠地背叛,遭到王邵群不留余地的追杀之後,那股强烈的恨意和痛楚,丝毫不亚於心上的肉被人活活剜下来。

“面来!──”老板端著两碗面过来,自家娃儿也在後面跟著,有些红著脸靠近苏陌,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地小声说:“大哥哥……”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对面的男人,“他是你哥哥吗?还是朋友?”

苏陌眨眨眼,和男人安静地对望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笑。

“妞儿,别烦客人,快进去。”老板小声地训斥了一下女儿。女孩儿撅著嘴,在跑开之前,又回头凑到白长博旁边:“叔叔,因为爸爸是全世界最帅的人了,但是妞妞觉得你可以当第二名最帅的人。”她还不忘对亲爱的大哥哥嚷道:“大哥哥,不要难过,你是第三名!”

这会儿,连白长博也忍不住笑了。

“去去去,人小鬼大的。”老板满脸不好意思地冲二人讨好地笑笑。

“凭什麽我是第三名?”苏陌不乐意了,拿著筷子戳戳面条。

白长博风度翩翩地拿起勺子,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笑而不语。

苏陌终於炸毛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欺骗国家幼苗呢你,可不可耻、可不可耻啊?”

白爷拂拂袖,乐不可支。

少年跪在床边,帮男人按摩著双腿,频频扭头轻问:“有没有感觉?”

白长博当时是下肢的中枢收到较大的伤害,下半身的外伤虽然早就痊愈,不过仍然是行动不便,欣慰的是,上肢在这段日子里的恢复程度也是令人鼓舞的。

苏陌按著复建师教导的方法,每一天都要白长博双腿的肌肉按摩一回。

“嗯。”白长博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的手指,百般无聊地缠著少年翘起的发丝。

苏陌过去把头顶上的那头杂毛给染坏了,重新长出来的黑发颜色似乎也比较浅淡,好像微微地有些卷。

白长博倚著床头,有些舒服地合了合眼。他安静地偏著脑袋,无端地想起自己的儿时,头发也有些轻卷,可能是因为生母那里有几分洋人血统,後来才渐渐越生越直。

这小犊子,就这一样像他。

他安静地看著少年的侧颜,若有所思地冥思著很久以前的那个假设──如果,这不是他的儿子……

如果,这个少年和他没有如此相近的血缘联系。

白长博慢慢地将视线凝聚,他无故地觉得,有什麽诡异的年头就要从脑海里跳蹿出来。而且,他有著隐隐的预感,那必然是……

“怎麽了?”少年疑惑地问了一声,却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忙完了之後,他站起来倾上前帮著白长博把裤管给卷下来。

在靠近的时候,那只搁在腰上的手掌蓦地握住了少年的手腕。

毫无预警的力量将苏陌往前一拉,苏陌有些不稳地往前一倾,他几乎整个人压在了男人身上。

“哎,喂。你到底怎麽了?”苏陌勉强支起身,上半身挨在男人的胸膛上。当苏陌抬起头看著男人的时候,却微微地有些怔住。

白长博的神情很平日不太一样──或者说,那样子,有些像先前的那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白爷。

但是,仿佛又有不同的地方。

苏陌说不上来,他只是在面对这样的白长博时,下意识地屏息。

鼻间,男人的气息浓烈得有些让人晕眩,连手指都有些微颤起来。

──章叔,爸爸他什麽时候来看我?他是不是真的这麽忙?

当那有些冰凉的指腹从眼眉、鼻梁,渐渐地下滑时,空气仿佛都跟著凝滞下来。男人的手指有著厚茧,食指和中指之间尤其,那是只有常年握枪的人,才会有的手掌。

──我再听话也没用,他根本没当我是儿子!那我还装什麽乖,我就闯祸,他不管我,我就非闹死他不可!

手指慢慢地展开,轻轻地碰触少年的唇,小心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样珍贵的艺术品。

白长博渐渐地支起身子,他的手捏住了那略嫌尖削的下颌,很轻的力道,却让苏陌遗忘了该如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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