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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流年(2)

我出了车门对他磨牙,吴孟洐,你给我适可而止!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早发飙了。

“啧啧,让我爸看看你这副嘴脸,看他还会不会浪费舐犊情深。”

我故作惊叹,不容易啊,阿达同学,你都会用四字成语了。

他毫无风范可言地踹了脚我的自行车,嫌恶地看四周,靠,这鬼地方怎么这么黑,连盏灯都没有。

“这里本来是肉联厂的家属区。现在肉联厂都没了,谁还管有没有路灯。”我看到前面小店昏黄的灯光,心陡然一松,笑道,“快到了。”

他奇怪地看我垮下的肩膀,语带揶揄,筱雅,不要告诉我你刚才在害怕。

“废话!”我抓紧车把,翻翻白眼,“你试试,走黑巷子能不紧张么。不过每次只要一看到这角灯光我就安心多了,快到家了。嗳,你回去吧,我家就在前面。”

他踟蹰了一下,摇头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到西天,我还是看你走进家门吧。

紧走几步,门口立了道身影印入我的眼帘,她欣喜地唤我的小名:“丫丫”。

“妈——你怎么出来了。”我惊诧,赶紧上前扶住她,不由得埋怨,“你的腰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多久了,痛的厉害吗?”

“没事,妈就是想看着你回家。妈没用,不能去学校接你,一个在家等着急得慌。路上没事吧。”我妈温和地微笑,拉我的手,“快点进去把电饭锅里的红枣鸡蛋吃掉。”

“妈,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吃。你自己吃吧。我要再吃下去,腰一定会这么粗。”我比划了一个水桶的手势。

“胡说八道,小丫头哪有真胖的道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

我把我妈扶到床上躺下才想起来,“坏了,都忘了跟阿达道个别了。”

第二天到了教室,他果然没有好脸色,气咻咻地点我的头,气急败坏道,我看你妈不仅是腰不好,眼神也不怎么样。

我翻白眼,我妈近视不近视关你什么事。

“呀,你妈眼睛真不好啊。”他奇怪地翻翻我的眼睑,“你戴了隐形眼镜还是做过激光啊。”

“什么啊。”我把他的手拍到边上,“我妈的眼睛是哭坏的。我奶奶嫌弃我是女孩,那时候不肯带我,还

还一直给我妈气受。我妈坐月子的时候就被迫自己下水洗衣服,落了一身病,眼睛还哭花了。一受刺激就头疼。”

“难怪你妈这么憔悴,肯定是被你这个不孝顺的女儿给气的。”

数学课代表正发周周练的卷子。阿达拿了一看,气愤异常,什么世道,凭什么我跟言胖子抄了同一份答案,给他九十五却给我九十。

我瞥了眼他的龙飞凤舞,摇头道,老师肯定学过狂草才肯给你九十分的。

吴叔叔当了一个星期的司机,去外地的分公司视察去了。老师看着我俩,叹气,算了,你俩搭伙回家就行了。吴孟洐,我可是把我最好的学生的安危交到你手里了,你小子给我认真负责。

出了办公室,我心怀愧疚,嗳,阿达,你没必要送我的,要你妈来接你就行了。

“嘁,你少自作多情。我妈的水平,她有胆开车我还没胆坐哩。”

果然是浪费我难得的感激之情。

第一章青山隐隐水迢迢(下)

我帮言胖子转交了他送叶子的情书跟巧克力。我鄙夷地皱皱眉,胖子,你能不能有点创新精神,换点别的,哪个女的喜欢吃巧克力啊。该死的言胖子居然斜斜地睨过来,圆鼓鼓的胖脸上绿豆眼泛着不屑的光芒,故作高深:“你懂什么?”

“死人,臭胖子!”我忿忿地拿着巧克力作状往窗户外面丢,“我顺便帮你喂一下我们学校的鸟。”

“找死啊。”他怪叫着扑上来,“你想噎死鸟么。”

“哪个找死啊※※※”我拉长音调,转着手里的书,阴恻恻地看他。

他连忙赔笑,小的找死,小的找死,大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切,小样!”我收了情书,把巧克力塞进书包。言胖子这个白痴,叶子连德芙都不吃,哪里会看得上这种不上档次的怡口莲。人家也偶尔惠顾巧克力,但前提是那是她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磅几十美金的高档货。

叶子一看我笑的不怀好意就对我作揖,姐姐,能放过我吗?

“不行,我放过你,言胖子哀怨的眼神不会放过我。巧克力我替你收下了,怡口莲。”我把情书塞到她手里,叹气,“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肯换点别的,真是人头猪脑。”

“晕,你没觉得他是猪头猪脑吗?”叶子犯愁地用手卡卡她的小蛮腰,皱起眉头,“我好像又胖了。”

我想到言清圆滚滚的脑袋圆圆的身体,不由得大笑,确实感觉蛮像猪头的。

“拜托,姑娘,你这叫胖的话,我干脆自杀以谢天下得了。我看你瘦的快能跳掌上舞了,风一吹,你的汉成帝就得命人把你拉住,以免你gonewiththewind。”我捏捏她的腰肢,真是燕燕轻盈,莺莺娇软。

“不行,我们老师说我们要是超过八十五斤就死定了。我得控制饮食。筱雅,你监督我,中午我吃满三勺饭你就把我的餐盘端走。”

“我不要当逼死青春美少女的刽子手。”我惊悚,三勺饭,直接吊死我会比较快些。

美人翻白眼也来得比旁人妩媚,她横波流转,娇嗔道,什么吗?等人家过了省中的艺术特长生考试就该吃啥吃啥。

正说笑间,阿达跟言胖子走过来。见叶子歪在我身上,言胖子居然还可耻地脸红了,扭捏着去帮我们买零食,我趁机讹了他一袋达能。他忿忿然地转过笨重的身躯,对我瞪眼,照你这么吃下去,总有一天会跟我一样。

“筱雅,化学竞赛你还去不去?”阿达霸着言胖子的位子。他刚从篮球场上回来,额上滚动着亮晶晶的汗珠,头发上方冒着腾腾的白雾,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哀号一声。世道不好,化学竞赛复赛前一天得到教委的通知,从这届起,取消中考奥赛获奖加分。纵容着经过初赛残酷的杀戮硕果仅存的五名弟子在实验室无所欲为的化学老师差点没气昏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浪费了一中瓶的硝酸银,然后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们每人私自偷带一瓶硫酸铜粉末回家;一切的一切就寄希望我们能为学校捧回几张奖状。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老师哀叹数声,语重心长道,不要因为外界俗事的影响就放弃考试,拿奖终究是好事。

一句话提醒了我们,都不加分了,还考个鬼。大冬天的从被窝里钻出来,自己辛辛苦苦地赶到市中心的涵江中学,学校也不派辆车。几个人私下一商量,决定集体罢考。老师闻讯又把我们一个个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竭力打消我们不求上进的懒惰念头。

“挣扎呢,不知道去了有什么好处。我压根就不知道涵江中学该怎么走。”

“去吧,多个奖终究是有益无害。”言胖子回来了,阿达把叶子从他位子上赶走,自己坐下。拿了罐可乐,他勾勾我的脖子,“嗯?去吧。我去接你,咱俩刚好搭个伴。我要敢不去考,我妈会把我扫地出门的。”

我想想,点头,那也成。不过你记得早点过来,我可真不认识路。

阿达这厮来的还真是早,干脆连早饭都没吃。我妈过意不去,招呼他在我家吃,这种没皮没脸的人连虚与委蛇都没意思一下,老实不客气地大刀金马坐下,呼哧呼哧的,硬是糟蹋了我家一大碗稀粥和一小碟酸豇豆。看的我妈目瞪口呆又心疼不已,这孩子是不是没吃饱过。

阿达所谓的搭个伙就是在场上占据有利地形,彼此互通有无。大概大家都知道了取消加分的黑色消息,不少人缺考。涵江中学为我们准备的考场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到一百号人。我跟他居心叵测地坐到了教室的角落里,交头接耳商议接头暗号。

“到时候随机应变,能浑水摸鱼就绝对不要错过机会。”阿达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筱雅,填空题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实力和运气,随便填都能命中。”

我的运气?听着真够黑色幽默。我摇摇头,先小人后君子,错的一塌糊涂可别怨我。真是的,你当填空是选择?还有25%的概率。

“丫丫,你要相信你的实力。你就是传说中的幸运女神,待在你边上都沾光。”自从上次期末考,目睹了收卷前一瞬我随便在数学答题卡上涂了几个字母,结果意外悉数猜对之后,他就认定了我的运气比平常人要好很多。

我翻翻白眼,我要是幸运女神的话哪里会这么倒霉。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我的心喔,居然认为坐在我旁边是件倒霉的事。”阿达夸张地抓起我的手覆在他的胸口上,怪声怪调,“我的心好痛啊,它在汩汩地流血,带着悲伤疲惫不堪和绝望。”

“阿达,你确信这次月考语文差点不及格?”我变掌为拳,就势捶了他一记。

“啊!”他夸张地怪叫,“你居然在我流血的伤口上又重重划了一刀,尚未脱落的痂盖迸裂,血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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