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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流年(26)

“那不同,那是见者有份,我想特别感谢一下你,一盘盖浇饭哪能表达我内心的感激。”

我翻了一页继续默念,淡淡道,一分货一分价,我的水平,也就值一盘盖浇饭而已。

老三上学期寒假回家特意给他妈妈带了特产桂花鸭,可惜三娘打开一闻,眉头皱成川字,叹息,儿子,你怎么带了只臭鸭子。我们听闻哈哈大笑,众口一词,人品问题,臭味相投。老三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决定暑假回山西就带臭干子。

我疑惑地问阿达,臭干子有包装好的吗,我怎么印象中全是现炸现吃的。阿达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老三倒是笃定的很,说他们天文爱好者学会的会长说的,肯定有。言罢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二姐,我不认识路嗳,你是本地人,得当向导。我郁闷,我社会形象好到这份上了?看上去这么乐于助人!磨不过这执着的孩子,我只好答应大热的天陪着他上夫子庙找散装卖的臭干子去。

临死也找个垫背的。我拍拍阿达,喂,你脚不是能走了嘛,年轻人,多动动,骨头也是需要锻炼的。

阿达翻白眼,没好气地嘟囔,好事你就从来想不到我。

我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你哪次倒霉的事也没落下过我。

夫子庙的各式小吃琳琅满目,老三看的眼花缭乱,愣是没找到他要的臭干子。我看着小孩沮丧的样子,不好意思再往他伤口上撒盐。阿达跟我相视一笑,一左一右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算了,没有最好,你想啊,你要带着臭干子上火车,列车员没准就把你从车厢丢出去。

“明明会长说有的啊,他干嘛骗我。”

“呃,这个,也许是你们对于臭干子的概念理解有出入。”我于心不忍。

“走吧,我请你去吃鸭血粉丝。夫子庙的鸭血粉丝味道倒不错,可惜粉丝会糊,不能让你带回去。”阿达带我们穿街过巷,走进一家偏僻的小店。老三偷偷撇嘴。我笑着拍了记他的肩膀,轻声道,别看不起,吃过这么多家,就数这家鸭血粉丝正宗。

店堂不大,装修的可谓极其简陋,然而桌椅却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没有到饭点,店里客人不太多,等了没多久,三碗鸭血粉丝就端了出来。南京人是出了名的爱吃鸭,鸭血粉丝汤算的上其中独具代表性的小吃。鸭血要新鲜,粉嫩粉嫩的那种,细滑不烂、煮的近乎透明的粉丝;加上鸭肝鸭肠香菜和榨菜末,用鸭汤煮出来,又香又嫩。汤水鲜美,鸭肝鸭肠鲜咸入味,滋味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加了勺辣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一块。

我视而不见,继续吃粉丝。

两块。

我熟视无睹,夹了块鸭肝放进嘴里嚼,介于酥和不酥之间,味道好极了。

三块……我碗里的鸭血堆成小山。

我把筷子从碗里收回来搁在碗沿上,斜挑着眼瞪阿达:“你要不吃鸭血的话刚才可以先跟老板打招呼。”

他坦然的把最后一小块鸭血放到我碗里,我不吃你不还吃么。

我气结,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吃鸭血的!

“可你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那是因为我不愿意浪费。鸭血就不是花钱买来的吗?”我忿忿地把一块块鸭血塞进嘴里。命苦,每次跟阿达一块出去吃鸭血粉丝汤都是这下场,明明我是个女的,偏偏我吃一碗半的分量。

“嘿嘿,就是因为不加鸭血也不少收钱,所以一定得加,不然岂不是亏了。”他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懒得再理这号人!转头对老三微笑,略有些自豪,怎么样,这家的鸭血粉丝好吃吧。

老三腼腆地盯着我俩,声若蚊吟,扭扭捏捏像姑娘上轿,其实,那个,我觉得鸭血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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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白看看低矮的屋顶,无语。

老三一路走一路感慨,这么好吃的鸭血粉丝汤,怎么生意也就一般呢。

“产品要讲究包装。这家店位置偏,装修也简单,看上去其貌不扬,很难吸引客人的眼球。又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老字号,没有众口皆备的声誉。即使吃过的人赞不绝口,夫子庙这样的旅游景点又有多少回头客呢。”我笑,“酒香也怕巷子深,没有外在美,谁来的兴趣去发掘内在美。”

第九章墙里秋千墙外道(下)

七月一日考完试我赶着回家吃午饭。饭卡上只剩下0。05元钱,我得留着开学回来打开水。因为忙,虽然人就在本地读书,我也好几个月没有着家门。妈妈见我回家高兴坏了。原以为我晚上才到家,她中午本打算跟我爸就着咸菜吃点早上剩下的稀饭。她连忙叫我爸到巷口的卤菜店斩半斤烤鸭回来,又赶紧起锅给我做了碗鸡蛋面。我回房间放下书包,打了盆水洗脸。我妈从冰箱里拿出半个西瓜,让我坐在电风扇底下吃。

大概是贪凉吃多了西瓜,又或者卤菜不卫生,我下午起肚子开始不太平。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厕所,上吐下泻,直拉的我腿脚发软,镜子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都是绿莹莹的。我一边喝盐开水一边自我安慰,权当喝了9块9,还省九块九的人民币呢。晚饭没敢再吃,只喝了碗白粥清养。我对我妈哀叹,难得回家,想囤点养分再走都不成。

第二天也不得闲。放假前辅导员就通知我二号去学校拿收据去报业集团履行相关手续。我问了一下我爸公交车的乘坐班次,吃完午饭顶着烈日出门。到了他所说的站台我傻眼了。因为老校区有好几个门,这个门我从未走过,最后还是一路问人慢慢找过去的。我头昏眼花,坐在学工处等了半天才恢复一点力气。工作人员太忙,慈眉善目的老师和蔼地问我,自己跑一趟报业集团成吗?我连忙道谢告辞。

出了学校我赶紧买了瓶冰镇矿泉水,结果喝了一口就吐出来。越吐越厉害,连早上吃的酸西瓜皮都吐得干干净净,肠胃舒服了一点,头却晕的更加厉害。我往小毛巾上倒了点冰水擦擦脸,见公交车到了,连自怨自艾都顾不上,赶紧往上面挤。这个城市的公交车拥挤程度堪称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我舍友刚来上学的时候曾经面对三辆呼啸而过的公交畏葸不前,她无法相信这样的车上还能再塞进人。可是她每次都发现车子走后站台空空如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车到了目的地,我被挤下车,扶着路旁的梧桐吐到胆汁都出来了。我把剩下的矿泉水全倒在小毛巾上洗脸,然后擦干,从小背包里拿出小梳子和小镜子草草整理一下仪容。感谢酷暑,太阳把我脸晒得红扑扑,貌似健康宝宝。我们眼睛所看到的是不是跟事实真相往往有着天壤之别?我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地背着背包走进了报业集团的大厦。

交了收据,跟接待我的办公室主任闲谈了半个多小时,我走出门时背后的冷汗已经让我觉察不到夏日的炎热。我跑到洗手间,再度大吐特吐,刚喝进肚子的菊花茶又吐了个干净。我跌跌撞撞地往站台走,从报业集团到我家中途还得转车,我只想早点回家。我难受死了,我想回家。难得这班车让我抢到了空位,我跑上去就开始闭目养神,头昏的连睁眼都发花,胸口腹中皆搅得难受。幸而空调的风口正对着我,我在习习凉风下惬意地昏昏欲睡。

虽然没有睡着,但还是无情地坐过了站台。我发觉站台名不对头时,亦已晚矣。下了车,面对陌生的街道,我想哭,可惜体液早就被吐得一干二净,哪有多余的分泌。我靠着被晒的滚烫的站牌打电话给阿达,兄弟,你还知道我从大明路该怎样坐车回家啊?

“啊?你没事跑到那干嘛去。”

“废话,我肯定是有事才去的。”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站牌上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有气无力道,“喂,你方便么?要方便的话过来接我行吗。”

“我晕倒,我现在人在香港,你告诉我我方便还是不方便。你找个交警叔叔问路吧。不说了,韩璃还在等我。”

“喂!”

传到我耳朵里的只有嘟嘟声,我郁闷地把小灵通塞进兜里。靠!古人诚不欺我也,关键时刻,是个男人就靠不住。

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我扶着站牌干呕。虽然知道喝完水免不了还得吐,贪得那一丝凉意,我还是又买了瓶冰镇矿泉水。小灵通响了,阿达追问,有没有找到公交车?算了,要不你打个的,回头我给你报销。这时刚好有公交车来了,17路车,我只觉得这班车看上去极为眼熟,本能促使我跑过去,边投币边对电话讲:“不说了,我上17路车了,走了。”

车子没有空调,夏日炎炎,公交车仿佛置身火炉上的大铁箱。我坐在靠窗的位上依然觉得空气是凝滞的。我把矿泉水瓶贴在额头上当冰袋,唯有庆幸胃里已经吐无可吐,否则一定会在车上翻江倒海。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我拼命地揉太阳穴掐人中,只盼车子快快地开,我能早点回家。

站名在我耳边越来越模糊,我努力想辨认出那一个个字音意味的含义,徒劳无功。直到最后一站,司机提醒,我才下车。一看眼前,顿时汗脱,我竟然坐到火车站来了。巨大的沮丧和无力感侵袭而来,我真的很想瘫倒在地上,动也不要动。我站在梧桐树荫下,抬头看满头的郁郁葱葱,心头充斥着茫然和痛苦,一时间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头痛、肚子痛还是胸口处隐隐作痛。强烈的孤立无援的感觉让我面对小灵通有股潸然泪下的冲动。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孤单,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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