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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流年(9)

我胀满的喜悦被迎头泼了一桶冷水,顿时兴趣缺缺。我勉强对她微笑,好啦,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谢你的冰雪聪明美艳如花。哪个男生见了不动心?

她闻言立刻得意洋洋地摆了个pose,精致的小下巴一扬,那当然,咱谁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被本姑娘看上,就乖乖拜倒在我的雪纺纱裙下吧。

我在心中恶毒地想,虽然你嘴巴比我小,可你的腿没我长,眼睛还一只单一只双。

忽然被自己的小鸡肚肠吓了一跳。叶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这么好,对我也这么好,我怎么能这样想?

被愧疚感驱使,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附和,当然当然。

她不过是由于移情作用,暂时迷恋长的像她表哥,且同样优秀的阮衡罢了。

过了两天,同学跑到我面前挤眉弄眼:“筱雅,阮衡找你。哦——”笑得叫一个八卦兮兮的暧昧。

我顾不上解释,连忙跑到教室外面。阮衡风轻云淡地立在廊柱旁,手里抓着本硬面抄。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对我微笑。碎金子般的阳光在他的头发上跳跃,一瞬间,晃花了我的眼。

“物理笔记。不好意思,做的潦草,还请你将就着看。”他把笔记递给我,“重点我用红笔勾出来了,有些地方附了例题。步骤比较简单,倘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学习物理,一定要把基础先打牢。如果开始就没弄清楚的话,后面容易越来越模糊。”

我翻着笔记,一行行刚健隽永的行楷,重点部分皆有标志,详略得当,条理分明。我抓着笔记,又惊又喜,不由得问,这个,可以借我多长时间?

“这是给你的。”他浅浅微笑,好看的眉毛舒展开,仿佛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你自己不用看吗?”

“我复印了一份,这份就留给你吧。”

我慌忙摆手,期期艾艾道:“啊,那个,我还是复印了,然后把笔记还给你。”

“还给我干什么?我又不能同时看两份笔记。”他好笑地挑挑眉毛,凑近扫了眼笔记,微微蹙额,故作正色,“我觉得我的字还勉强能认出来啊。不至于这么遭嫌弃吧。”

我狠狠咬了下舌尖,疼痛让我暂时从他笑容带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一些。我笑着扬扬手里的笔记,朗声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你,阮衡。”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回到班上,原先那个叫我出去的女生立刻凑过来,贼兮兮地追问,什么事啊?

“没什么,老师要找我,他带个话而已。”我轻描淡写,用漫不经心的笑容掩饰砰砰乱跳的心脏。

“呀,就这样啊。真是的,难得看这样的神人出现在咱们班,还以为有什么故事呢。”她悻悻,旋即又八卦地几乎嘴巴贴着我的头,故作神秘,“你知道吗,这个阮衡真的很牛!听说他现在就已经把大学物理数学什么的全修完了。苍天,我就不明白,他既要应付日常学习,又得参加层出不穷的竞赛,哪来这么多时间。”

“美女,你要是知道的话,牛人就变成你了。”我抑制不住欣喜的颤抖,口上调笑,背在身后的手却抖若筛糠。他的大学物理都自修完了,哪里还需再做高一物理整理笔记(奇*书*网.整*理*提*供)。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差点没把我冲击跨,我几乎要忍不住在教室里高呼三声“万岁!”

“可惜帅哥名草有主,唉,为什么我初中没去涵江中学,否则说不定我还能有机会近水楼台一把呢。嘿,你知道吗,听说他家境不好,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学校免除了他的学杂费。啧啧,看不出来吧,感觉他就像王子一般,其实是贫穷贵公子。”

女生为什么总是这么聒噪。我厌恶地垂下眼睑,看她鲜红的一张嘴,上下两张嘴皮翻动,一张一翕,真是讨人嫌。我跟她很熟么,干嘛一副推心置腹的贼样。

“呵呵,别伤心,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虚伪地维持着脸上温和亲切的笑容,心里早已不耐烦的紧。我迫不及待地想回自己的位子上欣赏阮衡为我整理的笔记。如果你曾在这样一所竞争激烈的重点中学呆过,就明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现实诠释是怎么回事。他本没有必要做笔记,然而他却为我做了。

我的心砰砰乱跳,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隐隐的有些东西浮上心尖,随即又被理智迅速地克制下。那本笔记就像着了火一样,烫的我不敢伸手去翻。回到家里,看着房间桌子上小小的梳妆镜里印着滴滴的清水脸,小且白,下巴尖尖,平常弯成月牙儿的笑眼顿下来就是呆滞,仿佛没有生命力的瓷器。

我拿出那本笔记,反复摩娑着封皮,一颗心沉着浮着悬在半空中。妈妈悄无声息地捧着半个香瓜进来,见状奇怪地问,丫丫,你在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在看物理笔记。”我局促不安地笑,“我看同学笔记整理的好,就借回来借鉴一下。”

“来,把瓜给吃了。我去菜场的时候,小贩正急着收摊,挺大的一个香瓜,就是外面有块疤而已,才卖一块钱。”妈妈把香瓜放在我书桌上,笑吟吟道,“快吃吧,我用水冰过的。”

“嗯,好的。”我立刻把笔记塞回一堆书里,一面吃瓜一面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学校里的事。隔着几十年的距离,妈妈不是很能理解我说的事情,却始终微笑着在一旁倾听。直到我吃完瓜,她打来盆凉水看我洗过,叮嘱我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我看着她因为疼痛而略有些僵硬的腿脚,心间默然。

帮英语老师送听写本去办公室,回头意外在走廊上碰到阮衡。我心又是一阵狂跳,吸气呼气,优雅得体的微笑。

“嗨,阮衡,好巧。”

他的唇角浅浅绽放一朵笑容,点头道,你好,筱雅。

“谢谢你的笔记。”

他呵呵笑出声来,调侃道,你要为一本笔记谢我几次?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色微赧。

“你,你暑假又要去哪参加比赛吗?”

“不去。最近没什么大比赛。我奶奶一早就叮嘱我放假就过去。”

“呵呵,真是个乖孙子。”话一出口我就想打自己耳光,啊,呸!筱雅啊筱雅,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对,他爷爷家,那岂不是离我的初中母校青水亭很近?

“我暑假要回青水亭补电脑。欢迎你有空去青水亭逛逛。不是吹的,虽然名气不及你们涵江,但学校长的绝对好看。”我故意仰起头笑得爽朗,天知道我的心跳腾成什么样。

他也笑,那好啊,到时候得叨扰了。

我的心像小小鸟,欢腾雀跃,展翅欲飞。我跳起脚来跟他击掌,笑容满面,一言为定,我等你哦。

他猝不及防,看着自己被拍击的手掌发愣,笑着点点头,好。

六月的清风,校园水池里的睡莲迎风绽放。外面是粉色的羞绯,越往内,层层的淡去,中央化为牛奶的乳白。我看见一泓清涧里,印着张如青莲绽放的笑脸。我拍拍自己的脸颊,上面有滚烫的温度,蕴着兴奋蕴着忐忑不安的追逐。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脱掉鞋袜,把脚泡在清波里,让水的清凉安抚我燥热的心灵。

犯罪的念头一生根,人的行为举止就神差鬼使。我偷偷瞥瞥四周,午休时分,这里人迹罕至,偶尔远方传来蝉鸣。巨大的合欢树上洁白的花朵慵懒地倚在肥厚的绿叶。芭蕉叶大栀子肥,午阴嘉数清圆,山红涧碧烂漫,白云千载空悠悠。我吐吐舌头,刚脱了一只袜子,忽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吓得我立刻假装鞋子里进了石子,赶紧把脚又塞回去。

叶子听说我犯罪未遂的事迹大笑,筱雅啊筱雅,咱们校长要知道你拿脚丫子熏他的宝贝锦鲤,一准把你丢下去喂鱼。

我翻白眼,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没我熏着养着,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能那么优哉游哉吗?

“筱雅,筱雅,

我好孤单啊。”她靠在我肩上,寂寞的流年把时光拉的悠悠长长,光影间,她姣好的面容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没事,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章朱粉闲花淡淡风(上)

我找了初中时的信息老师,他同意我免费蹭机子做练习。一票的师弟师妹正在忙着补习准备计算机统考。小孩子听说我是省中的,个个以崇拜的目光相向。老师干脆拉我上台,一二三四五,传授学习经验。我信口胡诌,说的我自己都感动的几欲泪水涟涟。小妹妹们围在我身边,好奇省中到底长什么样。我虚荣心极度膨胀,传道授业解惑,表现的俨然一副完美学姐样。

叶子和阿达暑假结伴去马尔代夫,一路给我传照片。碧海蓝天银沙,两个人肩并肩笑得很甜。叶子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阿达则干脆看不清他的脸。我从办公室污墨了一杯纯净水回电脑房,一面喝着解渴一面打开照片一张张观看。恰有个小妹妹坐在我身边,好奇地探过头来看,吹了记口哨,眉飞色舞:“我还以为省中全是青蛙呢,竟然还有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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