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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之未落(19)

“还有文辉。”

文辉,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也对,她是晓谕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她是我们班的文娱委员。”

“她从小就能歌善舞,做这个,倒是很适合她。”秦歌笑了起来,楼道里的光线暗暗的,我看不清他模糊的面庞。

“你不也挺适合的,才艺双全。”我偷偷的把“色”字省却了,不是每个男生都像萧然那么自恋。

“你跟晓谕在我们班元旦晚会上的表演可谓珠联璧合,技压群雄。学长,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还有时间练习钢琴。不要告诉我这是天赋使然,否则很容易打击我的。”元旦那天,晓谕是最出风头的那个,她在秦歌的钢琴伴奏下朗诵了一首《七里香》,声情并茂,远胜过我们宿舍心不在焉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全怪萧然,要不是他的恶劣行径害的我大失水准,我也不至于沦为人民的罪人。

“已经很久没有练习了。不过晓谕说要来配乐诗朗诵,扭不过她。献丑了。”

“很久没练习还这么高的水平,学长,你会很让艺术特长生汗颜的。”

笑了笑,道:“过奖了。”

“你为什么叫秦歌呢?是不是你父母特别喜欢古龙?”我突兀的问,话一出口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你谁呢,问人家这种问题。

“古龙?不,我父母都不喜欢看小说。”他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喜欢古龙?”

“当然,我特喜欢他写的陆小凤。”我笑了起来,很肯定的点头。呵呵,这可千万不能让我的父母知道。

“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生只会喜欢席慕容。”他的笑容就好像晨曦,明亮清晰,但一点也不刺眼。难怪晓谕会喜欢他。我在心里替可怜的林风默哀,这差距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就是你的光头再被她敲N下,沙漠上也注定无法开花结果。

“我更喜欢亦舒。”我瞥了一眼他臂弯的厚厚的练习册,“嗳,很重吧。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写这些,明明就没几个人会自己写。”

“抄一遍也是好的。”他瞥了一眼,笑道,“当初老师就是这样回答我的。”

“是啊。”我突然感慨起来,想起上学期“一二·九”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结果文辉理解成是一月二十九号,可想而知,我们班有多狼狈。

秦歌出现在我们班教室的时候,成功的引起了小型轰动。不少女生交头接耳的议论,男生也频频侧目。他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眼中竟浮现出淡淡的失望。我有些茫然,晓谕不正笑着向他走过来吗。然而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教室里的抽气声哀号声足以掀翻屋顶。

“不要吧,又要默课文,还是古文。”

“完了,昨晚我忘了背。”

我但笑不语,安静的发放着已经批好的历史练习册。练习册是按组分好的,放在每一组第一排桌子上便算完事。我拿着我们四个人的回到座位,萧然和林风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如果不出意料,他俩昨晚一定出去包夜了。我看着林风那颗伟大的光头,已经有淡淡的青色冒出。心里喟叹,可怜的娃,你睡着了更好,总胜过看人家卿卿我我。放练习册的声音惊动了萧然,他不瞒得皱了一下眉,抬头抱怨:“任书语,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呸,这个鸟人,我白帮他拿练习册了。

“哟,前男友又来了。”他也瞥见了秦歌,乐了。

“前你个头啊。”我没好气的白他,瞟了眼依旧与周公下棋打牌的林风。

他看着林风,摇了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嘁,你这样的萝卜自然无法明白人家的忠心不二。只是可怜某人流水无意,落花无情。”我感慨,原本还想把兄弟姐妹撮合成一对的,看来是没的机会了。

“拜托,什么落花流水,别跟我拽文艺腔啊。现在没上历史也不是语文课。”他作出一副恶寒恶寒的样子。我笑的居心不良,“谁说不上语文课,下一堂语文课默《项脊轩志》,你还是自祈多福吧。”

这下子连雷达不动会周公的林风也顶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了,拿着语文书垂死挣扎。萧然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笔,丝毫没有临时抱佛脚的意思。我气馁的转回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20章

老师够狠的,竟然把我拉到黑板上去默写。晓谕正在幸灾乐祸,对着我胸口画十字,这个伪基督徒。结果许老眼睛雪亮,一眼就瞄到这个落井下石的的家伙,非常顺应民意的叫她上来陪我。这下轮到我对她说“阿弥陀佛”了。小姑娘粉笔在手,目光一直往我的方向瞟,我叹了口气,黑板上的粉笔字顿时又大又重。

“第一句是什么?”因为她上来比我迟,开头的那句没看见。

我小小生地提醒:“项脊轩,旧南阁子也。”

“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她还是没听清楚。我倒,这可是要背诵的课文,居然如此不熟。

“等我下去的时候再告诉你。”眼看许老向讲台走来,我明哲保身。老师走到晓谕边上,低声笑道:“云晓谕,你的语文可能也得补补喽。”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是滋味。晓谕的中考分数相当普通,是走了门道进我们学校的。这种事情在所谓的重点高中比比皆是,否则老师们隔三岔五的奖金,校长的奥迪A4从何而来。古时称书院国子监为清水衙门,那毕竟已是多年以前。因为文化课底子薄,她的休息时间全部贡献给了补习。什么英语数学物理化学集体上阵,想不到现在语文老师也要来插一脚。我瞥了眼笑容可掬的语文老师,他看上去依旧风度翩翩慈祥可亲。

也许是我过于敏感,想太多了。

我扭回头,继续安静的写“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对晓谕作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谁叫老师如此厚爱有加,一直伴随在她左右。

我回到座位,林风正瞪大了眼睛抄我黑板上默好的文章,我低声斥道:“你胆敢盗版,侵犯我的版权。”他嬉皮笑脸,“没事没事,自家兄弟,分什么彼此。”我只好抬头看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管。

“不错,任书语默的又快又好,字也写得漂亮。”老师夸奖道,可这次我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与其说是我听麻木了,不如说是我忽然间发现一个原本我很尊敬的人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这一点让我觉得郁闷。离开家门在外求学以后,我的世界已经不如从前那样美好。很多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事情一点点的动摇着我年少时的信仰,这时候,偶像的存在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重要。或许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们都要经历这样一个心理历程,彷徨而懵懂,成人的世界阻隔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道薄薄的轻纱。

晓谕已经回到座位上,模样有些垂头丧气。我抚慰地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别理他,背书而已,补什么习。看你,眼睛就跟熊猫一样。”晓谕并非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她也有很努力的追赶教学进程,每天都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可惜收效甚微。

“大概真的要补补了,不然我爸又该替我犯愁了。”她嘘了口气,苦笑道,“熊猫就熊猫呗,还国宝哩,人见人爱。”

我看着她,忽然有些难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我跟晓谕一面往体育馆走,一面闲聊。

“书语,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寓教于乐。”她突然开口问我。我愣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我们中午时一起看的《读者》上的一篇文章,大意是讲玩着学的效果最好。

“因为我们玩不起。”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天空很蓝,蓝的不像话。

她沉默的看着我,春天的午后无可奈何的黯淡着。

萧然勾着林风的头,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看我俩蔫不拉唧的,他难得发挥同学之间互相关心的精神,笑着问是不是中午没在食堂抢到大排。旁边林风疑惑:“不至于吧,我打饭的时候明明还有很多。——哎,别郁闷了,今天的师傅换人了,烧的特难吃。”好不容易凝聚起的那种伤春感秋的惆怅,就被这号不着调的家伙破坏殆尽。我没好气的朝他们翻白眼。

晓谕把我们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也许是她眼底的落寞和茫然太过沉重,连林风都停止了胡扯,看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小小年纪,不要为求新赋强说愁。”萧然作老气横秋状,转而向我笑道:“不是玩不起,而是你不愿意玩。任书语,你是个很乏味的人,标准的书呆子。”

“也许。”我斜睨他,不怀好意的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呆子的朋友多半是傻瓜。”

“少乱攀亲戚,你是我朋友吗?”他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妹妹啊,才几天没教育你,你就开始没上没下了。天气这么好,咱家的家法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