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桑之未落(44)

“小老鼠而已,已经走了。”

可是我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书语,你在不在里面?”

“任书语,你赶紧出来,萧然快要发火了。”

“任书语你给我出来!谁准你一个人乱跑的!”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邵聪……”

“老鼠,有老鼠,这里有老鼠。”我强行支撑自己站住的力气一下子全散了,整个人软软的,摇摇欲坠。萧然一把扶住我。邵聪在旁边期期艾艾地解释我可能是被老鼠吓到了。

“老鼠,好大的老鼠。”我紧紧抓着萧然的前襟,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大家都被我煞白的脸给吓坏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他拍着我,捂住我死命盯着老鼠呆过的地方看的眼睛。

我脚软到连路都走不起来,萧然半扶半抱地把我弄出了防空洞。

脚刚踏上陆地,我就瘫坐到了草地上。吸取了大半天的阳光,绿草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想亲近。班主任和班上的同学围过来问我的情况。刚才老班点名的时候发现我不在,有点担心我一个人会在山上迷路。

“我不担心你会迷路,不过我比较担心你会BT大叔以帮忙寻找小狗小猫之类骗走,然后……嘿嘿。”林风贼笑。

“死开啦,你还吓书语。”晓谕出来声张正义,抱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乖,书语不怕,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我反手紧紧抱住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大家以为我是一个人在防空洞里吓到了,安慰了我几句,看我微笑着说“没事了,谢谢大家”,便又散开做自己的事。

我双手抱住小腿,头埋在膝盖下,好象在打盹。可是细心的人靠近就可以发现其实我浑身都在颤抖。

“书语,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萧然摸我的头,轻轻地说。

“是啊。”我把头从黑暗里露出来,勉强微笑,“我已经没事了,你去跟他们玩吧。我想打会儿盹,今天走的好累。”

“你说没事的时候实际上是很有事。你不过是习惯性地把问题压了下去而已,就因为你不想别人为你担心。”萧然不准我当鸵鸟,强迫我看他的眼睛,“任书语,怕老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什么要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害怕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告诉我会让你觉得难看么?”

“不是。”我眨着眼睛,强力抑

制想哭的冲动,呢喃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跟别人讲,那种真的很害怕很害怕的感觉。每次我向别人描述的时候,她们都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的,老鼠而已,她们根本就没办法真正理解那种感觉。然后我说这些事情就会像祥林嫂重复讲她的阿毛,不仅不会心里好受一点,反而就像是沦为了笑柄一样。”

“没事,我理解你的感觉。害怕被拒绝接纳,所以先拒绝加入。丫头,你太压抑自己了,不要老是这么倔强,让人看了觉得心疼。”

“晓谕也说看我笑的时候会心疼,我有那么脆弱吗。”我不服气地把下巴支在膝盖上玩脚边的草。

“小时侯在老家,奶奶做饭把我带到厨房玩。我看到柴草堆里有一只老鼠,吓的立刻拼命奔跑出去。被厨房的门槛绊到了,整个人直直地摔到大门的门槛上,血流如柱。大人把我抱起来往医院送的时候,我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老鼠,老鼠’。

等到上小学二年级,班上有调皮的男生捉了只小老鼠放进我的课桌。不明就里的我收拾书包的时候,在里面挣扎逃窜的老鼠爬到了我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口。那天夜里我梦见床上全部是老鼠,从睡梦里惊醒,然后发高烧、神志不清,送到医院里挂了平生第一次水。此后一年多的时间我不敢一个人睡。”

我吸了吸鼻子,老鼠给我留下的童年阴影实在太大了,到今天我都没办法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萧然手伸到我面前停滞了一下,还是直直地落到我头上揉了揉,我今天早上扎好了出门的辫子算是彻底没办法见人了。

我翻白眼瞪他,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我总有一天会被动成为斜视眼。

旁边都是同学,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打他。否则我的正当防卫进了大家的眼没准就是打情骂俏,咱一个冰清玉洁的新世纪好女孩可不能跟这种花花公子传出绯闻来。

说来也奇怪,我高中时代流言蜚语沾过边,可还真没跟萧然闹过绯闻。我归纳了一下原因,关键是咱洁身自好,不为美色所动,钉是钉卯是卯,坚决不被敌人的小恩小惠侵蚀,所以得以全身而退。

那时侯篮球队有个人放话说要追我,结果萧然很严肃地告诉他,追我可以,但得先过大舅子他那关。然后那个没骨气的男生就偃旗息鼓了,真对不起他长那么高的个子。

不过高中那么忙,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小孩子扮家家酒上,没人追就没人追吧。

我前后盘算了半天,确定当妹妹稳赚不赔。他暧昧中的女朋友走马灯般的换,正牌的妹妹却始终只有一个。而且傻瓜都知道当他的妹妹吃他的喝他的跟他吵跟他闹都理所当然;当他的女朋友可得跟旧社会的小媳妇一样,多说一句话他都会翻脸走人,被放鸽子是家常便饭,一起吃个晚饭都得提前预约,到时候吃不吃还要看他大爷心情。我记得有一次校花MM兴冲冲地跑到我们餐桌旁,轻声细语柔柔道:“然,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去打菜,你想吃什么?”

我一听就怒了,男朋友是用来当老爷伺候的么,萧然你个混蛋太没有风度了。

结果更没有风度的事还在后头。他眼皮撩也不撩,继续小心翼翼地帮我挑夫妻肺片里的香菜,呃~菜是他打来的,谁叫他不看清楚点,不帮我挑干净我怎么吃啊。

“然。”

“嗯。”大爷总算赏脸哼了一声,手上一点也不含糊。

“你答应过我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的。”小美人委屈的模样好不令人想拥入怀,轻声细语安慰一番。

当然,这种事的前提是她面对的得是我这样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搁着萧然那么号冷血动物那,就只会皱着眉头冷冷道:“那又怎样?难道我就不可以改变主意。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连忙瞥清关系,开玩笑,红颜一怒,比鬼恐怖。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萧然狠狠瞪我。

然后我的话语权就被残酷地剥夺了,我无声地看着校花MM,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跟我真的没关系的,他不过又习惯性地拿我当挡箭牌了。你托我转送的巧克力我可是一块也没污墨啊,他丢在角落里任凭上面灰积了一层也不准我吃。

校花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对我勉强笑笑,独自离开的背影既悲伤又落寞。我心里猛的一堵,如果我是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在想什么?”他敲我的筷子。

“在想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还坏。”

“知道为什么了吗?”

“清楚。”我咬牙切齿,“人性本贱,别人千万不能对你好。”

他笑,摇头道:“我又不是受虐狂。只是——女朋友可以常换常新,而你却始终只有一个。”

是啊,你的女朋友个个都娇弱纤柔,哪像我皮糙肉厚,禁得住你一天到晚地敲头。

不是说我皮糙肉厚就禁得起这么些彪形大汉拳打脚踢啊。我悲凉地看着大哥们胳膊上的栗子肉,很想好心地提醒一声,都十二月份的天了,连萧然这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都换毛衣了,你们这样会很冷的。不过目标直接指向我的大哥们应该不会领受我真心实意的提醒。

我无比痛恨地在心里扇自己的耳光,任书语,不告诉过你要跟聪明的女人划清界线的么。文辉说什么一起出去聊聊去稀里糊涂地跟出门,还听她什么“前门人多,我不想被人看见又说三道四”的狗屁理论,傻乎乎地来到了后门这么条偏僻的小巷子。

文辉姑娘你也不必装了,这里没有旁人看见,我也不可能颁发什么“最佳演技奖”给你,把眼睛瞪那么大装惊恐万分很累的。

当我真傻啊。说话的大哥是我前任舍友大小姐的混混甲OR乙中的一位没错,大小姐当初可是对他一身肌肉很是赞叹的。(不过容我腹黑一下,太夸张了,就跟奶牛似的。)大哥摆明了立场要为女朋友出头也没错。(我从来没幻想过大小姐是个愿意息事宁人的主,只不过时间隔的有点长,对方又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的警惕心松弛了。)可是他怎么会“凑巧”在这条我生平第一次走的小巷子及时出现。别告诉我他整天弄的跟个健美先生一样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小姑娘很出挑嘛!有男人替你出头,愣是把我女朋友逼出学校,所以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后面的那个女的,站远点,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就带兄弟们好好教育教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