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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29)

我爸摸摸我的头,轻声问,怎么回事?。

我看反正是瞒不过了,只好简单的说了信的事。

我爸笑了,宽慰我,我当是什么事呢!不怕,只要不是我家闺女被人欺负了,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班主任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对我爸礼貌的点点头。我跟在我爸后面灰头土脸的进去了。

“麦

工,实在是不好意思,您这么忙我还把你找过来。”班主任笑容满面,连连示意我老爸喝茶。我站在一边,心里抖抖乎乎的七上八下。

“老师你这么说我实在是惭愧。孩子的事件件是大事,小孩子不懂事给老师添麻烦了,我们为人父母者面上无光啊。”我爸谢过了老师的茶水。

“麦爻要还说是不懂事,我们当老师的就没有能教下去的的学生了。麦工,我这次请你来只是想把有些苗头扼杀在萌芽中。麦爻一直都是个好学生,成绩好,人热情大方,同学们都喜欢她,我们当老师的也很看重她。我这次之所以让她也在这里听我们讲话,就是告诉她,她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们没有什么要瞒着她讲的。麦爻,有没有告诉你爸老师为什么请他来?”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有点委屈又有点惶恐。

“麦工,你别怪麦爻。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彼此言语投机,书信往来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现在她毕竟是初三的学生,时间、精力都极其有限,如果还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那么,对麦爻的学习势必会造成一些影响。麦工,我们都相信麦爻是个好孩子,我们谁也不希望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麦爻,我们必须防微杜渐。你现在也许还觉得几封信算不了什么,但是积少成多,勿以恶小而为之,从现在起你就得重视这个问题。”

我抿着嘴唇不说话。也许是我平日的言行给老师造成了误会,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实际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强。我死死咬着下唇,低垂着眼睑。

“老师,这其中有一个误会我必须解释一下。其实这封信,是我跟麦爻妈妈商量着要那个孩子写的。麦爻这两次考试她都觉得自己扣了很多完全可以避免扣的分数。这孩子求好心切,老是苛责自己。那天吃饭的时候还问我跟她妈,要是她考不上一中怎么办。我们劝了她好久,她还是闷闷不乐。我跟她妈妈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说了她肯定心里想,你们知道什么。我们想来想去,还是找个她听的进去话的人劝劝他。于是我们就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孩子,好好给他重建一下自信心。那孩子成绩好,我们打小就拿他给麦爻当榜样,麦爻也从小就服他。”我爸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我目瞪口呆,有主动合谋孩子欺瞒老师的家长吗?有!我爸就是。

“是这样啊。”班主任手指叩击着桌面,笑容不减,“这样最好,麦爻是个好学生,现在又是个特殊的时间段,多事之秋。孩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中考还是关键。”

“当然,我们家长肯定会配合老师教育好孩子。”我爸伸出手跟老师热情的握了握,满口允诺。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我爸自行车后面,忐忑不安的问,爸,你就不再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我爸不急不缓地蹬着车,语气温和,“你不都已经告诉爸爸了么。我跟你妈都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女儿。通通信又怎么呢?上个初三还连这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他一老师根本就无权看你的信件!为你好也不行。他还教过你们初二时的政治?公民最起码的隐私权都不懂。”

“爸——”我哭丧着脸,“那是我同意他看的。”

班主任说,麦爻,把信给老师看看好不好?我能说不吗?

“你干嘛让他看你的信?”我爸不满的训斥,“以后别这样了知道不知道。别人想指责你什么得他们自己拿出证据来,而不是你竭尽全力的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是不是只要我不想,你们也不可以看我的信?”我鼓足勇气问。

“当然。”我爸斩钉截铁,“不止是信件,包括电话日记什么的,我跟你妈都会充分尊重你的隐私权。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不知道我爸这算不算是怀柔政策,反正效果不错。我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长,小错不断,大方向却从来没有站错过队。年少的我们,只是倔强叛逆,越是不许越是执着。对我们无所拘束了,反而意兴阑珊。

班主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我另眼相待。我依然是他器重的好学生。每个班一个的省作文竞赛名额他也给了我。我那时候作文已经流露出叛道离经的端倪,考试作文不让写什么,我就偏爱写什么。为此,班主任比我还头疼。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把这个宝贵的名额给我,感觉好像拿钱打水漂。

“好好去写,星期天早上记得到教学楼前面集合。二班的李老师带队,你别迟到了。”老班手转着钢笔,微笑着叮嘱我。

我点点头,出了办公室。心里清楚,信件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校车停下,我看到巨大的招牌,“XX一中”,我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比赛地点竟然是陆西他们学校。走在他描述过无数次的校园里,我觉得真切而恍惚。我们一帮土包子看着面积是我们初中几十倍的校园,真像是刘姥姥走进大观园。我说出了自己的感慨,旁边的校友推我,笑言,你才刘姥姥呢,我们起码也是王熙凤。

按照一路的指示牌,我们来到比赛地点,第一阶梯教室。若干年后,我也对这些熟视无睹。可是当时,我却是第一次亲身坐在阶梯教室里。我的同学都是土生土长,新鲜感自然不逊色于我。我们好奇的四下打量,陈焕生进城,瞅什么都兴致盎然。我们小小声的窃窃私语,你说,我怎么觉得光这个阶梯教室就比我学校都大啊。有男生讪笑,喜欢啊,你们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我们女生立刻不甘示弱的回敬,不回去就不回去。

“同学,你们声音能不能小点,会打扰到别人。”坐在我们前排的男生忽然回头敲了敲我的桌子。

“啊?”我陡然看到在我面前放大的脸,身体本能向后一缩,期期艾艾,“哦,不好意思。”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去了。

“喂喂。”坐我边上的女生拉我的胳膊,压低的声音抑不住兴奋,“苍天,他好帅啊。麦爻,麦爻,去看看他是什么学校的。”

“有这么夸张吗?”我哭笑不得想挣开她一直激动的绞着我的手。

“切,别玩矜持。不帅刚才是谁看呆了的。”她鄙夷。

“拜托,误会,我根本就没看清他是什么样。”

“没看清是什么样就呆了,要看清是什么样还不得口鼻流血啊。”

“你怎么不七窍流血,直接中毒身亡啊。”我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NO,NO,不是中毒,而是中蛊。”她一本正经的纠正。

我差点没笑喷过去。从我的位置只能看见他黑黑的后脑勺,我旁边的女生就要我把头挪到她的位子上看他的侧脸。可惜这样费力也只能勉强瞥见他的下巴和一半鼻子。他的皮肤有些接近古铜色,鼻梁颇高。因为没看见眼睛,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算不算帅。被我们一直偷偷窥探的男生忽然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他没有再说话,可我知道他眼里的神色绝对算不上善意。是什么呢,厌烦,还有轻蔑。我看着他的眼睛,索性厚着脸皮对视下去。

“麦麦。”桌子被敲了敲,我抬头,对上陆西温柔和煦的笑脸,他眼角眉梢皆掩不住满满的欣喜,“你也来了。”

“陆西!”我也欣喜地喊,眼睛一转,我又换了腔调,“怎么,还不带我来的哦?”

“当然不是。”他拍拍我的头,笑着问我,“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下午没有辅导课。”

“你没辅导课我还有作业。”我笑,“再说,我们一起来的,我一个人走开不好。”

他好像有些失望,想说些什么,可讲台上,老师已经催促学生准备考试。他只好走到我前面两排坐下。旁边的女生推我,眼睛别有深意的眨了眨,我笑笑,从笔袋里拿出水笔和胶带。坐我前面的男生转过身子,略有些讶然的看我。我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师已经发卷发到我们这边,见状低声斥他坐好。

比赛有三个小时的写作时间,可我们大多数人两个小时不到就搁下笔了。我写下第一句后就在心里向老班忏悔,老师,对不起,文章写砸了。旁边百无聊赖的女生一直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她的帅哥姓名学校。可是她的方位不好,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推我,让我替她看。我闹不过她,又怕太过推诿会引起老师的误会,只好勉为其难。刚好他翻页,我趁机看清了密封栏上他的信息:孙郴,XX一中。原来是地主。我在那里纠结,那个郴字念什么啊,从来只有我的名字叫别人犯难,今天我也被郁闷到了。我旁边的女生又开始拼命的推我。我在草稿纸上写下给她看的时候,监考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走过来了。大概是看我们远道而来不容易,老师只是微笑着建议我们写完了可以先交卷。我那时脸皮薄,老师一句话落立刻忙不迭的把试卷递上。前排的那个男生也被惊动了,他回头扫了一眼我的试卷,神情激动。我在心里嘟囔,犯不着这么喜形于色吧,我又没招你惹你,我倒霉你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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