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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72)

从我家到学校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我从小的坏习惯,走路低着头,不太看路。居然也活蹦乱跳到今天,没被车子撞死。我弟每次都会说我,口气严肃的不行。我抬头看这个已经高我一个头的男孩子,简直不敢相信,当年撒娇说要我帮他洗一辈子澡的小男孩已经长大成人了。真的,有个弟弟的感觉很奇妙。那个家伙会天天跟你抬杠,在你臭美的时候冷言冷语的打击你,却会在别人欺负你时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你,不许别人说你一个字的坏话。我作势要摸我弟的头发,他皱眉躲开,麦爻同学,你能否注意一下,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柔情脉脉的手立刻加大力道抽上去,金刚怒目,找死!臭小子。

你有没有跟哥哥弟弟在一起被人误认为是情侣的经历。仔细思量一下,实在是人之常情。相处好的姐弟兄妹打闹起来根本就是毫无顾忌。我跟我弟一起步行上下学,没几天叶浅浅就隔着好几个班找上门,笑得神神叨叨,麦爻,那个每天接你放学的男生是谁啊?——

那最后一个“啊”字拖得峰回路转。

我看她八卦兮兮的小样,凉凉的白一眼,我弟弟,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

她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走了。瞧女人的这点人品哦,一心只想着八卦。班上的同学知道了事实真相也一个个的无精打采。一群不厚道的家伙,只想着满足自己的八公八婆心理。

柏子仁撇嘴,你不会把魔爪伸向祖国的未来吧。

我懒得理嘴巴无德行的人。

高三有机化学实验要用油和酒精做肥皂。老师在讲台上满怀信心的看自己的弟子,胸有成竹,这么简单的实验,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完成的很好。所以今天试验是没有为大家准备肥皂洗手,等到实验结束后大家就享用自己的实验成果。

事实证明,老师高估了他某些弟子的功力。我看着坩埚里久久浮不上老师所说的肥皂,头又开始发麻。怎么又这样?!我从小做实验都会出现这样的乌龙事件。物理实验物理实验吧是电路连接老是不畅,生物实验让我们提取鸡血红细胞的DNA,我玻璃棒搅来搅去,就是缠绕不到白色的核酸。

“看看你哦,我一分钟不看着就弄成这样。”柏子仁在外面晃荡完了回来,还有脸教训我。

我虎着脸,重重地翻书看实验说明。

“让开吧让开吧,我来看,等你弄好,只会越来越糟。”他不住的抱怨,“简直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居然能获得二等奖,糟蹋竞赛,埋没真正的人才。”

“你懂什么?”我没好气地白他,“当年杨振宁读研究生的时候,哪里有爆炸,哪里就有杨振宁。人家还不照样获得了诺贝尔奖。”

“吆,按你的意思,我还得对中国当代的吴健雄女士说声抱歉了。”他一挑眉毛。

我赧然,这倒不必了,我还不想跟卖国贼的孙子扯上关系。

最终陆西众望所归,拿到了全国一等奖,好像只差几分就可以进冬令营。指导老师很气馁,原本指望他能破我们学校的历史记录拿个化学国际奥赛的金牌回来。(论及竞赛单元,我们学校一直比不过另一所重点高中J中,学校还是会耿耿于怀的。)陆西自己倒无所谓。我替他可惜,进了冬令营可以被保送北大,一劳永逸的买卖啊,他竟然只是笑笑。

周六的晚上,他们宿舍偷渡了啤酒和熟菜进去,给陆西庆功。好些相熟的同学也过去凑热闹,我们可爱的舍管大爷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有说有笑,参加决赛的同学说到实验考试部分,有些器材根本就没见过,乱做一气。柏子仁长吁一口气,宽慰的拍拍胸口,指着我道,还好还好,没让这家伙混进决赛圈,否则一准炸了人家实验考场。我气得狠狠踢他,找打啊你!宿舍里沸反盈天,热气腾腾的,不像是秋天的夜晚。

我一个人静悄悄的上了顶楼的天台。秋高气爽,遥远的星空美丽的像神话传说。三月的晚风混合着花草的香气轻拂我的面庞。我拧开可乐的瓶盖,看不断上升的小气泡迅速在液面上消失,无论它们怎么挣扎努力,还是注定摆脱不了宿命的结局。我喜欢对着一瓶刚打开的可乐静静地发呆,除了瓶盖拧开时那声轻微的“哧”声,就是二氧化碳逃逸时发出的“滋滋”声,那么清晰又那么安静;仿佛世界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又仿佛人生是一款过时的游戏。

陆西轻轻的坐到了我的身边,淡淡的薄荷香静静的氤氲着空气。有风吹过,拂动了我的睫毛,我缓缓的将可乐淋在天台的地面上,它们会慢慢挥发成一个又一个的气体分子,消散在清风中,无影无踪,空白的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麦麦,你在

想什么?”陆西温和的看我,并不阻止我的举动,他总是这般温柔的纵容着我的任性和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甩甩头,把脑海中那些虚无悲观的想法压抑下去。

“真的没什么?”他笑,把我拉近一些,柔声道,“你怎么一直不停的消瘦,老是一个人呆在旁边发呆。”

“哦,我真的瘦了?”我无所谓的笑笑,“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你可别安慰我哦。”

“麦麦!”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什么?”我伸手抚平他的眉毛,淡淡的微笑,“我都忘了对你说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是你说的,真丢人!居然没进冬令营。”

他装模装样的模仿我的腔调,泫然欲泣的委屈,“麦麦,你都嫌弃我了。”

“你进去了不也糟蹋了那个名额。”我笑,“算了吧,陆西,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有条件去国外深造。”

“谁说我要出国?”他脸色一变,“你很希望我走吗?”

“陆妈妈说的。”我脱口而出。而且说了不止一次。

“她说是她说,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干嘛口气这么冲!

我不悦的撇撇嘴,你们家的事,我不多管闲事淡操心。

“你说我的事是闲事?”他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愤怒。

“随便你怎么以为。”我烦躁起来,推开他的手,掉头要走。胳膊却被拽住了。

“麦麦,我跟我妈说好的,如果竞赛能够拿到全国的奖获得加分,她就不勉强我出国。”陆西抓住我的胳膊,眼睛灼灼的盯着我,“麦麦,我不会出国。”

“哦,我知道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左右扭动着胳膊,试图挣脱他的桎梏。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文弱书生一名,力气却这么大,他施在我胳膊上的力道控制得很有技巧,既没有弄疼我,又让我无力挣脱,只能在心底暗暗咒骂。

“麦麦,我以为你是懂的。”他一只手将我两只胳膊背到后面握住,另一只手温柔的拨弄着我的额发,目光沉静柔和如水。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睛,勉强堆起笑容,“呵呵,人才未流失,中国教育的一大幸事。”

“麦麦——”我等待他的下文,他却欲说还休,只是柔柔的看着我笑。

星光太美好,他的眼睛太明亮,我的心忽然慌乱成海。

“麦麦——”他的呼吸里带着啤酒的芬芳,醇醇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想,你是懂我的。”他伸手取下我鼻梁上的眼镜。夜色太朦胧,空气中有迷蒙的白雾袅绕,他的周身散发着啤酒的香气,如星光一般朦胧迷人。

醉人的芬芳。

“什么,我不懂。”我稍稍避开了他灼热的眼神,他的目光太浓烈,浓烈的让我的面庞不由自主的开始灼烧,连耳根都泛起红晕。

“这个。”

他俯下头,呼吸中滚烫的气息呵在我的嘴唇上,然后,他的唇贴上我的。

温热的,带着啤酒的清香,他的双唇是那样柔和温暖,仿佛空气中正在凝结的露珠,温柔的在我的嘴唇上滚动。我想我也醉了,酒精通过他的嘴唇醺染了我。夜色也是酽酽,空气里都是醉人的气息。

我忘记应该推开他,我忘记了矜持。

等我察觉到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我也是在吻着他的。

我惊慌失措地推开他,期期艾艾了一句沦为笑柄良久的话。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亲我。你知不知道,你亲我是要负责任的?”

他看着我,温柔的看着我,微笑,轻启我刚才触碰过的柔软的嘴唇,双颊酒窝隐隐显现。

“你愿意让我负责任吗?”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我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麦麦——”他轻轻的圈住我,额头抵上我的额头,“嗯?你愿意让我负责任吗?”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忽然,我猛地抬头,在他嘴唇上迅速啄了一下,朗声道:“两清了。”

然后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我咬着抑不住笑意的嘴唇跳开。

“这下你也要对我负责任了。”陆西笑着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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