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笑看千秋(《千年泪》修改版)(152)

一盏盏花灯逐数点起,暄妍明丽。河岸的两旁皆是点点的星火,今夜星月的光辉都被花灯抢去了风头。花灯种类繁多,姿态千奇百怪。与这些做工精致,独巨匠心的花灯相比,我们俩的兔子灯丑的不能出来见人。然而我俩没别的优点,就是脸皮的厚度能独当一面,提着丑丑的兔子灯,自己稀罕的不得了,毫不脸红地在御花园里招摇。宫女们大多都制了花灯一起玩耍,整个皇宫里都热热闹闹的。

我组织了字谜竞猜活动,可惜自己对此道并不擅长,眼睁睁地看别人把奖品抱回家;伊若倒还会猜几个,得了几件诸如宫扇、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得意的不行。

逛灯会逛到很晚才会寝宫歇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只好起来,梳理一通后往御书房去,灯光还亮着,他果然还没歇息。

楚天裔对我的突然袭击倒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我坐下,又重新埋首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奏折他只是扫了眼就丢到一边,并没有给出任何批示,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留中不发”,为何今日留中的折子会如此多。我下意识地拿了份看。

“放下来!”他厉声制止我,可是已经迟了,我已经看到了折子的内容。

“没关系,我没那么软弱,见不得一点风雨。”我没所谓地笑笑,看来要求惩治我这个妖女,为皇后讨一个公道的大臣还真不少。南国最近很清闲吗?春耕即至,国计民生的大事他们置若罔闻,反倒对后宫的蜚短流长如此上心。纳税人的钱养出了一帮行政不作为

的米虫。

“如果风雨还要你自己去承受,那么我是做什么的。”楚天裔对我的答案不满,拍拍我的头,道:“去,给我弄碗吃的去,我忙到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别弄元宵,最受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想吃我还懒得给你下呢。”我白了他一眼,向小厨房走去。因为他一日三餐经常在书房解决,所以干脆在此也添了间厨房。当差的太监此刻早已休息,我亲自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圈,厨房里的东西并不多,时新的瓜果蔬菜自是没有。我看着养在盆里的白嫩嫩的豆腐,忽然计上心来。

我端着精心炮制的美食走到案机前,微笑着请他品尝。楚天裔一看盘中的食物,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嘴角抽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抱怨:“清儿,虽然说要开源节流,可也没到夜宵只能吃几块豆腐的地步吧。你在厨房忙碌了这半天,就给我吃这个。”

小看我的手艺?我白了他一眼,肯定道:“你别以貌取人,先吃吃看,吃完了再抱怨也不迟。”

他将信将疑地张开嘴,我搛了一小块豆腐放进他嘴里。然后开始欣赏他脸上的表情从狐疑到惊喜再到赞叹的三级跳。我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日,黄蓉为了诓洪七公教他的靖哥哥武功可是施展了不少独门绝技,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简单点讲就是蒸豆腐。只是那豆腐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二十四个圆 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 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当日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 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触手即烂的嫩豆腐,也可将之削成二十四个小圆球.我比不上她的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削成小圆球免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切成小方块,反正楚天裔此生也无缘读唐诗三百首。

“这是什么东西?味道根本就不是豆腐。”

“当然是豆腐,厨房里没什么山珍海味,我总不能给你变出来吧。”

“你会变的。你是朕的小仙女。”他又搛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灼灼地盯着我。

我恶寒恶寒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仙女就仙女呗,还非得家上一个“小”字,嫩韭黄早成韭菜化了。

“当然是豆腐,不过是放在火腿里蒸熟而已,取的是火腿的鲜气。”我笑着解释。

楚天裔浓眉一挑,笑道:“原来如此。”转眼又感慨万千,“想不到,光这小小的豆腐,便有这么多门道,人的创造力真是让万物都惊叹。”

“当然。”我笑了起来,中国的菜刀笑傲整个江湖,“光那做豆腐的原料,除了豆子以外,又有鱼脑兔脑猴脑等等,不一而足。滋味千差万别。一席豆腐宴,便是几十道美味佳肴,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

“想不到你除了会作诗以外,对饮食一道也颇有研究。”他已经放下了筷子,真赏脸,盘子里空空如也。

“研究谈不上,不过术业有专攻,饕餮之徒的浅薄见识而已。”我收拾了盘子搁置一旁,重重叹气,“我又给你捅下了天大的娄子了吧。”元宵宴群臣发难,宴席不欢而散。尽管宫人不敢公开议论,可我身在皇宫大内,这些又怎么可能瞒过我。

“娄子早就存在,不过是以你为率先发难的突破口。也许是我太过仁慈了。”他忽而微笑,幽深的眸子有暗芒闪动,若隐若现的戾气让我的毛孔轻微地紧缩了一下。

“害怕了吗?清儿。”他用他魅惑的笑容和温柔的声音引诱着我往他的王国走近。

“没有。”我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笑道,“也许这件事解决没这么麻烦。”

御书房的灯光明亮而温暖,那橙黄的光芒或许比不上夜明珠耀眼,但却叫人看着舒心。我捻了捻油灯,对着跳动的火苗微笑,春天已经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晨的时候,我问伺候我梳妆的宫女:“昨儿个厨房里的豆腐是谁给备下的。”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收拾好。”捧着铜盆等我洗脸的宫女慌忙跪了下来,差点打翻了一脸盆的温水。

“不,你预备的很好,我跟皇上都很喜欢。”我微笑,温和地扶她起身,道,“待会儿上我的宫里去,找你鸳鸯姐姐取十两银子,本宫赏给你的。”

宫女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伴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磕头谢恩。楚天裔也被我搞糊涂了,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们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

当然要谢谢小宫女备下的豆腐。她让我想明白了破此案最为关键的一步:凶手是如何在蓝洛儿的饮食中动的手脚。

鸢尾宫院落的泥土全部被挖找了一遍,冬天太冷,细菌都懒得多动身,兔子的尸体腐败程度还不足以让它彻底面目全非,原本雪白美好宛如天使羽翼的皮毛此刻已经七零八落。

有宫女忍不住呕吐起来,尸体的气味当真熏人的紧。

我暗自皱眉,面上却一片平静。

赵嬷嬷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脸已经恢复镇静,绝望之后的镇静.

蓝洛儿的饮食是顶尖的太医定下的,食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送往鸢尾宫的所有食材都经过严格检查,食物也没机会异常。那么毒药是从何而来,蓝洛儿的流产风波又是如何起的浪。

能够动手的也只有有数的几个人。

烧饭的厨娘,亲自从公公手中接过食材送往厨房再亲自把烧好的饭菜端到主子跟前服侍她用下的赵嬷嬷,还有就是蓝洛儿本人。只是蓝洛儿整天将自己禁锢在卧室内,宫女的眼睛下,她自己动手的机会不大。那么谁可以杀死兔子,取出兔脑,制成豆腐,去做那道珍珠丸子。

兔脑,有滑胎的作用,孕妇禁用。

“赵嬷嬷,你就这么恨我,连我送来的兔子也不肯放过。”我笑着看面色苍白如纸的奶妈,她也是个连蚂蚁都不肯捏死的姑子,原来也是老虎念佛。

“是我的主意,跟我家小姐无关。”忠心的仆人自有为主人赴汤蹈火的精神。看来无须再审,第一执行人已经找到。我忖度片刻,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无论如何那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我看着赵嬷嬷,轻轻叹息:“何苦来哉。”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曾经她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一样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曾经她笑着说“阿弥陀佛,幸好我家小姐还有你”。这一切的一切,转眼都已是过眼云烟。

“娘娘,老奴记得当日在娘娘的宫中,娘娘曾亲口允下照顾我家小姐的誓言,您答应过,有您在的一天,便保我家小姐一天的周全。”原本像被抽走了魂一般的老妇人此刻眼睛死死盯着我,浑浊的眼珠狰狞起的细微血管泛泽出丝丝红线。

我不知道是该冷漠地嘲笑还是怜悯的叹息,要你眼中的仇敌去履行保护害他(她)的人的诺言,这叫淳朴单纯还是叫愚昧无知。

“是她不顾自己的周全,与我无关。”我淡淡地瞥了瞥内院的苑门,每个人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我不能天天站在大桥上劝别人不要自杀。

“当真与我家小姐无关,不是她的主意,她很爱这个孩子的。”赵嬷嬷急了,极力为自己的主人开脱。

“可是她更加恨我。”仇恨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亲情天性。我无力地看了眼兔子的尸体,喃喃自语:“可起码这只兔子是无辜的,它曾陪伴她度过了最寒冷孤单的时刻。”

上一篇:桑之未落 下一篇:薇笑倾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