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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千秋(《千年泪》修改版)(27)

推不过主人的盛情相邀,我们又滞留了些时日,直到喝完小孩子的满月酒才离开。好在这个村落好象陶翁笔下的世外桃源,平日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所以倒没有被卓嘎再次发现的危险。然而终是离的太近,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但日子久了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就是过客,也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

“许她真的爱她相公吧。”

望着自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的女主人,低声喟叹,我医学上将疼痛分为十二级,其中第十二级就是女人分娩时的剧痛,而五厘米长的匕首穿过掌心的疼痛才不过被划为第十等级而已.需要怎样的勇气,才足以抵挡这种生不如死的痛.

是爱吧,那个奇怪,纠缠人一生,让我们无处可逃的东西.

我坚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纯洁美好玲珑剔透如水晶的爱情,只是它们已经与我无关.

下意识地瘪瘪嘴,我抬头看天,阳光很好,是旅人心仪的天气.

自在飞花

洛城是中土的经济中心,商行店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熙熙攘攘的全是热闹和艳俗;然而艳俗的温暖,艳俗的可爱.走在讨价还价,为一斤青菜可否再便宜一文钱吵的唾星四溢的妇女中间,我也不嫌她们身上廉价的脂粉香和头油的气味刺鼻,甚至隐隐觉得春天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很温暖也很舒服.

草原地广人稀,小山村宁静幽雅,本应习惯都市的喧嚣浮华的我乍见这么多人竟微微有些发怔.时光仿佛缓缓在我身上流淌,刹那间甚至误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离西秦已有一段距离,加上目前的"逃犯"身份,想重新回到穿越点穿回二十一世纪恐怕没那么简单了.哎--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考虑吧,能顺利保住小命已经该烧高香谢天谢地了.只要活着就不会绝望,我一定有办法回去的.

察觉到我眼中的依恋,在食肆用午餐时,商文柏提议就在城中找一处地方住下.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美味佳肴固然可口,天天山珍海味其营养价值还远远比不上水果和蔬菜;何况他闲云野鹤惯了,不能因为他有绅士风度, 我就毫无原则地利用.做人还是厚道点的好.

最终我们还是在城郊的一处村庄落了脚.医术精湛的大夫在哪都受欢迎,不过他志不在名利,十之五六都是义诊,我很怀疑照这样下去,他会医活病人,饿死自己.好在村民淳朴,粮食和蔬菜天天匿名送到门口,都是没受过农药和化肥污染的绿色食品.我洗手做羹汤,倒颇有些洗尽铅华的味道.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人前我跟商文柏都是以兄妹相称,还因到底跟谁姓的问题争执了半天,最后我威胁他,“嘉洛”绝对不会做饭给他吃,迫于民生问题,他只好向我妥协,只是常常有人老远招呼“司大夫”时,他会忘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我每天除了洗衣做饭料理家务外就是帮他整理采来的草药.后来看周围的小孩因为路途遥远加上家境的缘故很少有人去念私塾,从小被灌输"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观念的我立刻又决定义务支教,十几个垂髫儿童跟在我后面咿咿呀呀的背三字经.这个架空的时代最令我满意的就是文字,不是篆文也不是繁体,清一溜的简化字明了易识.我不指望我的学生能够才名远播,成为一代大儒,因为他们的家庭还没有能力去供养一个读书人。只愿他们至少可以初识文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这也是他们父母的希望,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鲤鱼跃龙门的科举。

商文柏对我的举动没有什么异议,他甚至会抽空料理家事,好让我心无旁骛地开课授业。生活平淡而充实,我偶尔会恍惚觉得仿佛时间会就这样在朗朗的读书声中从我的指间缓慢地迅速流走,就像那春日里美丽而灵动的阳光。

> 我常常会在温暖的午后看着那一张张消瘦而机灵的脸蛋兀自轻笑,这样子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宁静的村落,淳朴的村民,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人人安贫乐道,家家门不闭户,人与人之间存在的是信任。而我,是被他们需要的女先生。在这方面,村民们表现出了对“文化人”的极度崇敬和尊重,德高望重的老人们见到我——一个他们本来不屑抬一下眼角的弱质女流时,也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先生”,开头时甚至要行礼,我实在折福也消受不起,再三再四的说,他们才免去了这份大礼。

有时候,村外的人也会暮名上门求诊,商文柏更加忙碌了。好在一晃眼已到了麦香四溢的季节,我的学生们不时会请假回家帮忙,我看书房的椅子上空的位子日益增多,留下的学生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个个都惦记着家里的猪草是不是还够,索性给他们放了农忙假。都是小孩子,一听要放假,话音刚落,就撒脚丫子跑了个精光,真真个只留下腾起的尘土给我。哭笑不得。

为了维持生计,并可以有能力帮更多的穷人施行义诊,我鼓励商文柏曲线救国,多帮达官贵人看病,收受不匪的诊金。我甚至按他们的身价帮他们制定了一张价位表,该出手时就出手。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同样的物品被标上不同的价码,好象价值就会有天壤之别,本来不算优点的特制也成了皇冠上的明珠,怎么看怎么耀眼。如此一来,出诊费高的离谱反倒成了他的金字招牌,在繁华的洛城相当吃得开。这也算是变相的劫富济贫了,方法并不重要,收效才是唯一的关键。

商文柏闲暇的时候会捣鼓一些奇怪的药汁。我好奇地问了一回,答案叫我目瞪口呆,居然是伪宫红,可以给失身女子充当守宫砂的伪宫红!说来这东西也就是有机染料,溶油不溶水,虽然少见,但也不多珍贵。我唯一惊讶的是他居然会做这些!身为男子,最想要的不就是洁白的璧,守身的玉吗?

“她们不过是一时走错了而已。”商文柏小心翼翼地调理着殷红如血的药汁,面色安详而平静,风轻云淡道,“终究要给她们回头的机会。谁又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是对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温和的面容,由衷地感慨:“如果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你这般的气魄,那么女人无疑都是幸福的。”

“那么你幸福吗?嘉洛。”仿佛是漫不经心,又仿佛是深思熟虑,他从灿烂的阳光中抬起明亮的眼睛,轻轻地询问。

“我——”我哑然,笑容抑不住的苦涩,幸福这个词太过奢侈,如何承受的起。

“我是顶没福气的人。”

这几天村子里很热闹,因为主人家的小姐和夫人会来祭扫祠堂。这个村子是夫人的祖产,而后作为嫁妆带进了水家。水家老爷在朝廷上是举足轻重的文臣,加上祖父辈为官数十载累下的基业,水家也算是权倾一方的豪门望族。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所以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听邻家的大婶崇敬中夹杂着艳慕像我描述神仙般的水家夫人,他家的小姐按照当时规矩尚未出阁时不宜抛头露面,因而遮着面纱。可照大婶的话,“光看那身段,那样子就知道是一等一的美人”。我笑着打趣照你这么一说,西施也比不上。心里头却惦记着收来的草药该拿出来晒一晒,多好的天气。大婶察觉到了我的不以为意,忿忿地嘟囔了一句“那可未必!”,转身回去做饭了,光看仙子可抵不了肚饱。

多可爱的村民,夫人和小姐的美貌仿佛是他们自己的骄傲一样,可知道人家未必稀罕。

我把该晒的草药分类码在圩围上,然后躲在槐树阴下捧着本书消磨时光。商文柏出门服务到家去了,我嘱咐他务必蹭完三餐再回来,能省点口粮是省点口粮。至于我自己,好打发,睡个觉,省顿饭。

《左氏春秋》是我大学时选修的“先秦散文欣赏”的授课老师极力推荐我们去读的一本书,现在翻翻,确实字字珠玑,读来口齿生香。一个“郑伯克段于焉”的“克”字就意味深远,令人掩卷沉思。

“小姐,你怎么躲到这来了,叫老奴好找。面纱呢——哎哟,怎么能随便摘下。”一个仆妇装扮的中年妇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不由我分说,就在我脸上蒙上了一块面巾。拜托!我没打算去抢银行,不必打扮成阿拉伯妇女。

“你是谁?”我在书里随手夹了片树叶作签,瞪大眼睛盯着来路不明的女人。

“怎么衣服也换了。”她呐呐地皱眉,旋即惊恐地抓着我的手,“小……小姐,你没发生什么事吧。”神色甚是紧张。

我叹了口气,“我没事,如果你能放开我的手的话。”满是厚茧、龟裂粗糙的大手攥的我生疼。

她惊惶地松开手,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小姐,夫人怕是等急了,您还是快些儿回去吧。衣服呢,回头再换。”

就这样,她自问自答,完全没正面回答我的任何提问,西里糊涂地拉走了我这个乌龙小姐,我更绝,直到她欢天喜地地报告“小姐找到了。”水家当家主母一声“清儿”,我才勉强反应过来搞错了,她们口中的小姐是水家大小姐水柔清,而不是我所理解的对所有年轻女子的通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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