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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千秋(《千年泪》修改版)(40)

“大冷的天,出来干什么呢?”

我把手里的梅花摆到胸前,一努嘴,“这个,冷宫的月妃娘娘惦记着水榭的梅花,我就过来折了几枝。”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墨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花看了半晌,“这花可不太精神。”

/> “可不是,长得好的全在上头,我又够不着,只能将就着摘了点下面的。还得防着被旁人看见了,我被骂也不打紧,可要是连累了娘娘,我就罪大恶极了。”这小皇子打出世就被抱到别的嫔妃处养,宫中素来忌讳提到冷宫里头的人,也不知他的父皇是否在他跟前对其生母有所隐瞒。但不管怎样,在他面前表现出忠心为主总是没错的。

“我的身量比你高,应该能够着。”小皇子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梅花,“我去折更好的。”

“哎——”我猝不及防,辛辛苦苦摘的梅花被丢到了地上,不由生恼,“就算有更好的,也不用把它们丢掉啊。”

“一比较,你家娘娘肯定看不上这几个花骨朵的。”

“娘娘不希罕,我就不能待见它们啦?”

“噢——”被我冲,他不怒反笑,“原来你是不高兴这个,不怕,我多折几枝,保管有你更爱的。”说完就兴致冲冲地向前走,我只来得及说了声“哎”跟在后头。

个子高的优势无处不在,我跳了半天也没碰着影的花,他轻轻松松地就折断了枝条。不一会儿就好大一捧,我不停地说“够了,够了”,他却置若罔闻,只顾着继续折。小乙子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不时一声惊呼“这边的花好看”,被我狠狠地剜了几眼才噤声。

眼瞅着树上的花被我们糟蹋的差不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住手。还喃喃“那边的花也不错。”幸亏这边离冷宫近,往来的宫人一向就少,这个天寒地冻,连太阳照在身上都是冷光的下午,与梅花同绚烂的只有我们。

以前偏爱百合之流,对梅花倒不甚在意.今儿凑近了,那朵朵芬芳,缕缕冷艳,加上沁人心脾的幽香,真叫人精神为之一振,浑然忘却俗务.我贪婪了吮吸那清甜的香气,仿佛肺腑中的空气也沾染了它的清香,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无怪乎月妃形同软禁,还念念不忘这怡神的馥郁.

“皇子殿下快看那边!”小乙子兴奋地指着东南角的方向.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霍!好一幅奇观.一枝梅花出墙来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一枝上竟开了好几色的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疏影横斜,争奇斗艳的好不热闹.我目瞪口呆,基因突变的神奇居然叫我亲眼所见.

“你喜欢?”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饶有趣味地开口询问.

“喜欢。”我的声音已经近似呢喃,真的是太美了,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微微卷曲的花蕊,静静地吐纳芬芳.难怪说将女人比作花是对女人最高的赞誉.

“喜欢我就折来送你。”小皇子二话没说就快步走了过去,我一路小跑才跟上.远远的不显,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墙还是有一定的高度的.他个子虽高,可还是差了一截.附近空旷,连块踮脚的石头都找不着.我看他也束手无措,便出口道“算了”.心里头不免怅然,美景注定是我无力独享的福气.

即使是遇到见到欣赏到心仪到,终究还是别人的风景.

“小乙子你蹲下。”绕着高墙走了两三圈,皇子殿下突然下令.

小太监蹲下,嘴里直嚷着:“殿下,你别,危险。”

“你罗嗦什么?蹲好!”转头冲我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要是还够不着,你就踩在我肩上;可惜那样就不是我亲手采来送你的了。”

“我不要。”我吓的连忙摆手,拜托,骑在他肩膀上.我就是印度教传说里的千头神也没那么多脑袋够掉.

“怕什么,有我在,不会摔着你的,好嘞,看我的,还是我自己折的比较有意义。”三皇子麻利地踏上了小乙子的肩头.我担忧地看着单薄的小太监.他主子虽然瘦,可他的身板也不结实啊.

我知道劝阻无效,只好扶着,祈祷千万别捅出大娄子.

“皇子殿下!”苍老的,威严的,含着千般恐惧万般担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似乎耳熟的声音到底出自何人.一个老叟就气喘吁吁地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我一惊,几乎本能地落荒而逃,藏进了旁边的竹林.

“喂——”皇子殿下的尾音被老儒生给截住了.

“殿下,您快下来,这多危险。“老头儿的声音听上去都混着哭腔了.

“就下来,就下来.”三皇子轻松地跃下太监的肩头,“老师,您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的爬什么墙!皇子殿下,不是老臣多嘴,这么危险——”

“师母不是喜欢梅花吗?我见了这的梅花开的好,就想摘点送给她。”瞧这谎撒的,面不改色.

“老臣替拙荆谢过皇子殿下——不过老夫记得她一向不爱花香,这老婆子何时改性了?”

“……”

我在竹子后面差点笑出声来,撒谎吧,这下穿帮了吧.

地位高的人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理会自己言语上的漏洞,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三皇子干咳了几声,借口这里空气好,要多待一会儿,就把气还没喘过来的老先生给打发走了.

我这才慢吞吞地从藏身的竹林走出去.

“没义气!”小皇子狠狠地瞪我,“这花,给你。”

我连忙赔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殿下着想,要是给刚才的那位……(糟糕,那老头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总不能就叫他老头吧,瞅皇子殿下都对他三分敬意,我这么叫岂不是大不敬.)”

“史卿家确实还是不呀见到的好.”他摸了摸鼻子,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清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干笑,无颜承受这种赞誉.

刚回院子,佳颜就急急地拉着我的手.

“怎么现在才回来,娘娘害怕你出事,三番两次地催我出去找,我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呆在屋里,——幸好你回来了。”

“我没事的,在外头走岔了路,耽搁了一些时候。——看,漂亮吧。”我献宝的把那朵奇葩递到她眼前.

“哎呀,竟有这种奇事!看,这花可有好几色呢,说,你是不是为了逗娘娘开心,特意找颜料染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在里头都听见了。”月妃破天荒地走到了院子里.

“娘娘,你别出来,仔细外头冷。”我俩连忙上前搀扶她回屋.家里头可暖和多了,前两天太监送来了半袋炭,所以书房里也烧起了火炉.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梅花的美丽,把那株奇花拿出来时,月妃也是连连惊叹,爱不释手.虽然三皇子说花是送我的,我也很喜欢它.可是我无法抗拒她脸上那种雀跃的神情,仿佛韶华重现,眼睛都嗖的亮了起来.

我没有说三皇子的事情,因为我害怕月妃纤弱的神经禁受不住任何刺激.

也因为,直觉告诉我,在外头遭人妒胜过遭人怜,而在深宫,毫无背景的我却极有可能因为权贵偶尔的青眼而丧命.

更吹落,星如雨

已亥年的冬天,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久为水患虫灾所扰的圣上龙颜大悦,这一年的春节,宫中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喜庆熏天,越发趁的冷宫里的女人冷冷清清的凄切;就连破天荒恩准挂上的红灯笼也在猎猎寒风里瑟缩不暖,小小的烛光不仅没能带来些许安慰,反而显得黑夜更加漫长无边。

幸而我是喜欢黑夜的,黑夜就像是母体的子宫,让我觉得舒适而安全。

在漫长的冬天的夜晚,围炉夜话也别有一番雅趣。简陋的炭火炉上煮着茶,茶叶是最劣质的叶梗叶渣,然而香气却没有因为宿主的其貌不扬而消退,萦绕鼻端,缠绵不绝。

基本上是我在说,她们在听。我擅长在不同的环境展现自己性格的不同面的特质又一次拯救了我们的孤独。

月妃照例是淡淡的微笑,佳颜也少见的不接我的话茬,只是不时往炉里加几块炭。

大年三十的晚上,好象没有月光。

越来越沉默,我渐渐也觉得口干舌燥,声音慢慢低下去就再也提不起劲继续说《红楼梦》。动和静,热闹与冷清是最容易勾起人的愁思的。我开始想家,想我的同学,想我还没来得及完成的实验,想永远寒着张千年冰山脸的导师,甚至开始怀念那总也念不完的医学辞典。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突然暴躁起来,我闷声不吭地跳起身,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跑出门外。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许我哪也不想去;因为我该死的顽固的理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你想去的地方永远都去不了,你想再见的人永远都见不到。哪怕是远远的,假装是偶然的一瞥。

冲天的焰火声震住了我,我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身上有点冷,又担心走远了找不到回去的路,索性就缩着脑袋,把手掖在袖子里,眯眼欣赏漫天的烟花。

我一直以为中国是到了唐代以后才有的烟花爆竹,可现在却怀疑可能在更早的时候,我们的先贤就已经创造出了这一奇迹。要知道按照这里的史书记载,才不过是战国以后百年光景,挪到我们的历史书里也就是三国时代,就已经有如此精致唯美的烟火,真正的火树银花。美的足以让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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