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笑看千秋(《千年泪》修改版)(45)

我在心里怒骂,葛郎台泼留希金阿巴贡,吝啬的祖宗,这种假大方的话也好意思说出来。

但我只能代主谢恩,而且还要竭力掩饰自己的鄙夷,做感恩涕零状,演员这活儿显然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囔,把你这个时候叫来,回去也吃不上晚饭了。今儿个我吃的是药膳,就不留你用了。香兰,把精细的糕点拿来一些,你就着糕点吃些茶吧。”

太后慈祥的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老奶奶在看自己的孙女。我的心却陡的一惊,看过的宫廷戏也好,我自己切身经历的祖孙关系也好,总之,她的慈眉善目让我联想到的全是不好的,甚至是恐怖的信息。

我的汗涔涔地往下落,心里咣咣的,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手脚冰凉。

死里逃生

糕点已经放在下手的小茶几上,我却迟迟不敢落座。那个叫香兰的宫女望着似笑非笑,嘴角逸出的似怜悯又似嘲笑。

“瞧这小东西,怕是乐傻了,连坐都不敢坐。”说罢,还用帕子捂住嘴笑。

太后也笑了起来,“小丫头看着精怪,人却是个实诚脑袋,香兰你就别笑话她了。傻丫头,快坐吧。”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奴婢承蒙太后娘娘错爱,赏赐糕点,本应感激不尽,但奴婢的姐妹们同奴婢一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恪守本职。奴婢不能专美于太后面前,这实在抢别人的功劳。所以奴婢有一不情之请,恳请太后能够赏赐我们听风斋所有当差的宫女太监。奴婢代他们谢太后恩典。”

安静,凤鸣宫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住了。静的让我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它们的频率渐趋平稳;豁出去了,横竖一个死字,总胜过被不明不白地毒死。

太后的脸上波澜不惊,我看不见她任何的情绪波动,索性也不再关心。这种人已经修炼成精了,我那点道行哪够。

半晌,她突然微笑,“这小丫头聪明,都会讨赏了。——香兰,你再去多拿点梅花糕,各色的馅都拿点,人多,用大食盒装,可别叫人说我这个太后小气。”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笑了起来,凝滞的空气仿佛又重新流通了。

我大喜过望,“奴婢谢太后恩典。”

“别谢太后,谢谢你这双巧嘴吧。”香兰别有深意地乜了我一眼,“比八哥儿还巧。”

屋里的人都配合地笑,连太后也点头赞同她的话,我装傻充愣,跟在后面嘿嘿的笑。

香兰到里间拎出个食盒给我,关切地问,“重不重,要不要找个公公送你。”

我本来想推辞,但考虑到天已经黑了,这条路我又不熟,害怕找不到家,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送我的小太监沉默寡言,一脸憨厚。我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也没心思跟他多话。一路上默默走下去,心情倒也渐渐回复平静。宫廷里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多的去了,一味的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真正迎头撞上了,也只有打起精神来积极应对。

走到林子前,我刚好做完心理建设,眼看听风斋就在眼前,天又不早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就请他先回去了。

拎着食盒,我开始分析老太后的心理动机,她应当是希望月妃在火里烧死的,不想却被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搅了局。意图她死之而后快又不想自己手上沾染鲜血的太后很自然地将怨气转到了无辜的我身上,反正我命若草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会嫌少。只是她送月妃《法华经》又是什么意思,这种没有恶意,甚至带有示好意味的举动难道表明她已经原谅月妃的过往种种了吗?如果这样,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无辜的我呢。位高权重、掌握别人生杀予夺大权的人的心思还真是矛盾。

我想起高中时,语文老师在讲述《陈情表》这篇古文时,曾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密要在这篇写给皇帝的奏章里要再三提起自己是个降臣这一本当讳言的话题,是李密人傻,自己往枪口上撞还是他这么做另有深意?我们都不知道任何回答,甚至觉得他确实有些犯傻,或者说是有那种老儒生的“迂”。

后来听了老师给出的解释,才恍然大悟,李密面对的不是普通的人民百姓,他面对的是法律规章的制定者,至高无上的皇帝。皇帝可以犯错误,而且他完全有可能犯错误,即使他再被神化也只是个会经历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可是他又不是普通人,他不能也不愿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旁人也不敢把任何过错归咎于他,那么皇帝犯了错怎么办?寻找替罪羊,他自己找,他身边的顾问班子帮他找,总之谁被抓到小辫子就谁倒霉。

伴君如伴虎,想要牢牢地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或是乌纱帽底下的脑袋,就要把丑话摆在前头。皇帝现在不介意李密是降臣,还想让他入朝拜官,不代表他以后就不介意。所以李密要再三强调这件事,实际上就是在无声地告戒皇帝,我没有瞒你任何事,是留是赶,你自己考虑清楚,别到时候后悔,又怪到我头上。

原谅了月妃不代表也原谅拨乱了她的如意算盘的我。这老太后哟,真不拿人命当一回事。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月光如水照缁衣,林子上空的月亮透过疏疏密密的枝桠,在地面投射出淡淡的阴影,朦胧的宛若渲染的水墨画。

“竹林风,

在我心——”我轻快地哼着歌儿向前奔去。

前面横隙里跳出的人影唬得我差点把手里的食盒给丢了。定睛一看,原来是三皇子这个混世魔王。我没好气地斜睨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靥上小小的梨窝竟看的分外眼熟。在哪见过呢。突然灵光一闪,我不由微笑起来。

陈宇苑,我家教生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学生,三皇子笑起来的模样很像他。我对人的相貌记忆力相当一般,竟然到现在才觉察到这一点。也许是今天回忆的东西太多,所以关于陈宇苑的记忆很自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陈宇苑是个真正的小魔王,打架翘课无所不为。我怀疑除了嗑药杀人,他十七岁的年纪能做的坏事差不多都全了。偏偏还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行骗天下,家里又要命的有权有势,这种小孩简直生下来就是用来腐化生命的。当然我的前男友除外,他是好的极端,连甩掉我都是英明无比的决定。

总之,那年我上大二,课程刚刚少了那么一点(能保证周六周日都有空了),积极联系打工事宜。我当时的男友林墨轩意图用高薪诱惑我为他洗衣做饭,被我以不想当煮饭婆的名义严词拒绝,只好由着我到处找兼职。因为时间的弹性太小,我只能做家教。换家教比换衣服还快的陈家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品学兼优,温和耐心,重要的是有心理咨询师资格(上述全是中介的广告词,为的是方便推销我这个职场菜鸟)”的我。我生平第一次打工,自然态度一百二十分的端正。对他的金圆政策无动于衷,我要钱不会找我男朋友要啊;美男计在我眼里是小儿科,身边就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我怎么还会对没长大的小男生动歪念头;被我堵急了,他想揍我时,我就把眼睛一闭,一脸“悉听尊便”,结果他每次都忿忿地收回拳头,再画蛇添足地附上一句没有威慑力的“不要逼我打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写作业。

想想这个小男生被我整的也蛮惨的。有一次,他洗澡洗慢了一点,我以为他在趁机摸鱼,刚好他卫生间的门又没有锁好,我就老实不客气地踹开门,大吼一声“你游泳啊!”正好目睹现场版的美男出浴图。“啊——”的一声惨叫之后,(当然是他叫的,被看光的人又不是我)我若无其事地关门,还不忘叮嘱一声:“快点穿衣服,别感冒。”

小男生身材蛮正点的,有六块腹肌,其余的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数码相机,一眼哪能记录那么多内容。

他出来以后就不敢正眼看我了,可怜被无缘无故吃了豆腐的人好象是他啊。我不敢刺激小男生敏感的神经,干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因为尴尬,那次补课拖到很晚,公交车已经没有了,他妈妈留宿我,被我谢绝,我从来不肯睡在别人家里。他就骑机车送我,好象有规定未成年人不允许骑机车吧,不过他显然视这条规定为无物。机车被他骑的飞快,我吓的紧紧抱着他的腰,当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多布置他几张物理试卷,以泄我心头之忿。

机车停在校门口时,我的脚都软了,连控诉的话都没有力气说出口。

他貌似羞赧地凑到我耳边,“人家被你看光了,心灵受到巨大的打击,你要对我负责啊,明天就放我休息吧。”

我凉凉地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地说:“我是解剖课时解剖的尸体就是一具男尸。”拜托,小朋友,男性的心理结构我比你了解的多。

可怜的小男生见鬼一般落荒而逃。

“嘉洛,你不厚道哦。”林墨轩从门后走出来。突然紧紧地抱住我,“以后不准坐别的男孩子的车。”

上一篇:桑之未落 下一篇:薇笑倾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