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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3)

初夏没理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苏鑫,我想学开车。

“干什么?我妈没逼你到开着车子亡命天涯的地步吧。”表弟怪笑着朝她做鬼脸,“老姐,你要哪天离家出走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咱行走江湖也好有个伴。”

“不是,只是突然觉得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折磨自己,忙碌是忘却的最好良药。都好{炫&书&网}久不再想起秦林,肯定是今天突然闲下来一时不适应,所以才会一再拿回忆跟现实敷衍。

原来你也在这里

谈判了一路,苏鑫在威逼利诱中被迫签下不平等条约,等到初夏想练车,他得随时候命。

“说真的,姐,你也不急这一时。你弟弟我不是还没成家立业么,在此之前我可以一直给你充当司机的。”苏鑫想到自己的帕萨特新款会惨遭女魔头(女司机+磨合期+头回上路)的蹂躏就心痛不已。

初夏目标达到,懒得再跟小孩啰嗦,眼睛瞭也不瞭,自顾自地玩自己手机上的小挂件。小小的线娃娃已经磨得毛都快掉光了,衣服的颜色也早就洗败,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这个挂件,有六七年的历史了吧。手机换了三个,唯独她一直跟随自己,哪怕本色都已被时间湮没。初夏看着车前放着的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忽而笑着问,我一直好奇,仙人掌呆在这里能活?

“你见它死了?”

有些东西死掉的时候不仅看不见,连感觉都感觉不到。等到时间化为灰烬,猛然回头,唯有满目苍夷。

初夏从包里拿出瓶保湿喷雾往脸上喷了喷。冰冷的水雾刺激的她一激灵,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空白的近乎清明。

苏鑫呵呵直笑,砸吧着嘴巴感慨,老姐,长觉悟了,都知道给自己补水了。别急,咱给你带了一整套组合化妆品,到家好好打扮打扮,争取即使寂寞梧桐深院,也要妖娆地开房,哦,不,是开放。

初夏咬牙切齿,苏鑫,你找死是不?连你老姐我的便宜都敢占。

进了门就被舅妈勒令先到房里去换套衣服。初夏家在外地,大学时一半时间在学校,一半时间住本市舅舅家,到现在她的房间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她无奈地摸摸鼻子,认命地从橱柜里找出一套烟光紫的收腰小外套配白衬衫换上。苏鑫正在自己的房间打游戏,初夏的手提早搬到自己的小屋,看着眼馋,就伸手攘他,眨巴眼睛哀求,让我玩一会儿。苏鑫被她挤的没地方坐了,只好丢下鼠标让贤,嘴里一个劲儿的抱怨,到底谁大谁小?

“苏鑫啊,姐姐没告诉过你在女士面前要保持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就是伪装也得给我坚持到底。”

其实初夏的游戏玩的极烂,刚上大学那会儿,《传奇》风靡。人家男性玩家用女号骗取装备,她倒是正儿八经的女玩家呢,却向来都是被人骗,最后再也不敢相信游戏世界里的任何人。秦林跟舍友组队打魔兽,她在旁边看到呵欠连天,从此不再勉强自己穿越大半个城市去百无聊赖一下午。玩最简单的连连看时,她永远都不能一眼发现谁跟谁应该连成一线;玩了这么些年,至今没有通关,也算是奇迹。

苏鑫电脑上装的是魔兽连连看,看着那一个个熟悉而相似的头像,她越发头昏脑胀,整场游戏只有手在动,全是苏鑫在旁指手画脚点明行动的方向。玩了半天,因为她反应迟钝总是无法通关。舅妈已经在外面喊吃饭,她连忙趁机合上电脑。表弟在身后鄙夷,玩不了就逃跑,一点游戏精神都没有。她也装作没听见。

饭桌上果然有外人,而且不止一个,热热闹闹的围成一大桌。初夏直觉失礼,竟然在里面光顾着玩,全由舅妈跟家里的阿姨忙碌。舅舅介绍完她身份后,她匆匆朝他们点点头,赧然一笑,躲进厨房帮忙。阿姨连连说不用,让她出去。舅妈倒觉得这是个展现她贤惠懂事的契机,叫她帮忙把菜一道道端上去。

家里的阿姨以前是开私家菜馆的,烧了一手的好菜。餐桌上客人们皆赞不绝口,谈笑风生。长辈们忙着说自己的事,回忆峥嵘岁月。表弟冲初夏眨眨眼,偷偷踢了她一脚,用口型征询意见“怎么样?”

初夏闷头吃菜,有一句问就答一句,没人开口她绝对不起话茬。今天介绍的相亲对象是舅舅战友的侄子,年龄比初夏大五岁,没说是干什么的。初夏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只觉得他肩膀很宽,下巴也生的好看,其余的印象皆是模糊。心里还想着别的事,她只惦记着早点吃完散场,好赶回家看《乔省长和他的女儿们》。自从看完《亮剑》以后,她就成了李幼斌的铁杆粉丝。那一年中国还流行一部韩剧《大长今》,有种说法叫“女人看《大长今》,男人看《亮剑》”。她是女儿身,却偏偏独爱《亮剑》。那曲大街小巷传唱一时的“呼啦啦”一响起来她就犯困,在网上看的时候又一个劲的往后拉,迄今没有看完整部剧。

这顿饭吃的时间颇为漫长,足有一个小时还没散场。《城市零距离》是舅妈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到了点儿,客厅里的电视打开了,照例是那个本市著名的光头主持人在针砭时弊,倾听民声。初夏努力数着碗里的饭粒,又找机会帮忙去盛了碗汤。端上来,坐自己对面的男子连忙站起身道谢,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原来是他要喝汤。初夏觉得尴尬,唯有微微点头,含混不清地道了句“不客气”。舅舅战友的妻子注意到了这一幕,抿着嘴儿一笑。初夏越发面红耳赤起来,明明心里还清澄如镜,脸上却止不住发烧。只好放下掖在耳后的长发,用来遮挡自己的困窘。

“咦,那人怎么这么像我姐啊。不对,就是我姐,连衣服都一模一样。”苏鑫筷子还含在嘴里,瞪大眼睛看电视屏幕,“妈,你看,跟我姐抱在一起的人是不是沈诺。”

话音一落,饭桌上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抬首转头盯着电视画面猛瞧,荧屏上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和白净秀气的女子拥抱。给的是特写,连那两句“嗨,祝你快乐”和“同样祝你快乐”都听得清清楚楚。

初夏一头一脑的黑线,心想,这活动事先跟媒体沟通的未免太好了点,居然还上了电视!记者镜头竟拉的这么长,自己都一点也没感觉到。抬头看那个叫沈诺的男子,也是惊愕的样子。见她目光递来,他点头微笑。两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是你?换了衣服都认不出来了。”

其实初夏这话说出口有些心虚。上帝给了女人一张脸,她又给自己创造了另外一张。自己换了衣服化了裸妆,还把盘起的头发放下伪装青春时光,乍一眼确实不是本来面目。对方只是把黑色西装换成了深灰色,自己就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沈诺不以为忤,笑了笑,没有多言。长辈们笑容满面,调笑了几句就又持续餐桌上原先讨论的话题。尽管有心当月老,途中还几次试图再把焦点集中在这双人身上,无奈老友情深谈性甚浓,一会儿就又悄然无声地回归到自己的事情。两家的男主人都是经商的,说起商场上那些奇闻异事谈的津津有味。沈诺偶尔会应要求说几句话,言简意赅,并不卖弄。他的沉默给初夏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初夏最恨那种夸夸其谈,好像地球围绕他来转,所有事情他说了算的男人。

秦林走后,她不是没有试图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同学介绍,亲戚搭桥也曾出去见过几个男生。结果无一例外,混得不如意的就怨天尤人坚信自己好运未到,混的稍微好一点就沾沾自喜,仿佛世人皆不如我。也是,倘若条件真好,哪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好东西总会有人抢,自己技不如人,唯有微笑着拱手退出。

比较极品的是约会了一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男生,毕业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创业失败三次。他背着个网球王子的书包赶到咖啡屋,见着人寒暄没两句,就唾沫横飞地向初夏描绘他的最新蓝图。初夏听的鼓膜疼,无奈只有肯定的点头:“我相信你先前失败在所难免。等你失败个十头八次就差不多了。”

“真的?姐姐你会看相?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就否极泰来了。”小男生面露喜色。

初夏叹气,当然,等你失败十头八次以后我估计你也没钱再瞎折腾了。

原来你也在这里

至此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

初夏认清了相亲的本来面目,明白相亲碰到骑白马的王子要比骑白马的唐僧的概率低的低以后就再也没打过它的歪主意。自己清醒了,长辈却迷糊了,一个劲儿给她介绍各路相亲对象。平心而论,里面不乏条件不错的青年才俊,其中有几个还主动约过她,被她不冷不淡地找理由推脱了几次就放弃了。都是聪明人,这个社会如此功利现实,谁有闲情逸致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人身上。初夏知道问题在于自己,人总是这样,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而自己,怕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餐桌上热热闹闹,长辈们吃晚饭后搭桌子打牌。初夏借口不会,伺机溜回表弟的房间上网。到天涯去看了几张热门帖子,只觉得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人生,确实比狗血剧更加狗血剧。奥斯卡算得了什么?生活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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