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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三岁(125)

派出所的警车将许妈送回家时,许妈神色萎靡。她静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拎着警棍过来了,说他们是非法集会,聚众闹事。然后一窝蜂,全散了。

许妈是新手,经验匮乏,被逮到警察局做笔录了。她颠三倒四地说自己是为女儿上学的事讨说法。刚好负责给她做笔录的民警家的女儿也正快要中考了。出于微妙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心态,没多为难许妈,直接让港镇派出所过去领人。

派出所嫌弃许妈威胁了他们全年的安全文明奖,本来是要罚款的。

刚好许宁同桌陆秋的爸爸去派出所半点儿事,他认识许妈,又给说了几句好话。许妈这才没脱了层皮,被警车送回家。

派出所是关怀许妈,免得她还要靠两条腿走路吗?怎么可能!在淳朴的乡下人眼中,无论什么原因,跟派出所警察什么的扯上关系,都不是正经人正经事。正经人会有警察找上门?

许妈下了车,整个人木呆呆的。她被吓唬的不轻,他们说要是她再闹的话,她女儿什么学也别想上了。

许宁放晚学刚回家就碰上这一出,他赶紧奔上去扶住他妈。小辅警正准备阴阳怪气地讽刺两句,被这小孩刀子一样的眼神激的一惊。

开车的司机上年纪了,阻止他破口大骂,劝了一句:“莫欺少年穷。这家人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聪明用功。”

许妈被儿子扶着回了家,躺在竹床上一直掉眼泪,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嘶喊:“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

许宁眼泪忍不住往下落,他哭着抱住他妈妈:“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母子俩抱头痛哭,他俩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第133章 口舌业

中考志愿的草表发下来了。许多看着招生指南上的县中代码,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高中母校。自己留不住人,就采取卑鄙手段断考生的路。真够要脸的。难怪一年不如一年。

县教育局派人到港镇初中了解了情况,班主任跟校方自然知道了许多上师大附中的事情黄了。校长对着班主任叹气:“许多这孩子,还真是命途多舛。”

平心而论,哪个学校不希望自己的毕业生能升入更好的学校。县中是好,但跟师大附中不是一个平台上能比较的。他们自己搞教育,太清楚学校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力了。

都说大学是由你玩四年,清华北大的学生也在玩。但为什么全中国的高中生都挤破了脑袋往清华北大钻。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许多去考师大附中自主招生考试的事,本来是个秘密。但县教育局一下来调查,消息就传递开来了。港镇初中的孩子最大的想法就是县中,师大附中对他们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许多记得当年自己拿中考成绩条时,班主任曾经感叹:“许多,你差了师大附中四分。”

许多莫名其妙,我又不能上师大附中,一分不差甚至高出四分也不能怎么样。

现在大家都在纷纷议论,那个许多,对,就是那个许多,她去考师大附中了。她竟然考上了。可惜人家嫌弃她是农村人,不要她了。

大家看着许多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同情。

许多只好视而不见,继续背时政小册子。她现在只能背水一战,无法再以轻松的心态上考场了。

曹玮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找许多。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许多,因为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沮丧或者失落。也许他开口安慰她的话,她甚至会反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

曹玮憋了半天,只冒出来一句话:“县中很好的。等你成为全市高考状元的时候,让师大附中后悔去吧。”

许多笑了,将志愿草表塞进书包,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中考加油吧。”

高考状元,听上去好高大上啊。呵呵,可是她真的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来。她始终还是不够冷静理智,总是情绪化、幼稚。

许妈在边上催她赶紧填草表。好像只要许多认命在表上填下县中的代码,她就可以立刻得到救赎一样。

许多埋着头没有看她,声音平静到毫无情绪起伏的波动:“麻烦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许妈缩着脑袋不知所措。但即使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只有彻底得到这个女儿的谅解,许爸才会收回离婚协议书。

她娘家根本不想她回去,要真离婚了她怎么办。三个孩子又怎么办?老许现在是说得好,他不会再找。可到时候怎么样谁说得清。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要她的孩子在后妈手下讨生活,她没那么狠的心。

许妈爱孩子吗?当然爱。如果她的孩子,无论哪一个,包括许多倘若遭遇危险,许妈能够用自己的命去换孩子的命。她是一个矛盾而复杂的人,她只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去爱孩子,并且她坚信那就是爱。

许多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她告诉自己,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县中不错。当年校庆的时候,多少杰出校友发回来贺电,一水儿的驻各国大使馆领事、参赞等等。他们坐在教室里头听学校广播,还窃窃私语,他们学校怎么跟外交官摇篮一样。

许宁高中读的也是县中。他们班上还有个同学参与了“嫦娥奔月”计划,单位在三环内给他分了套八十平方米的住房。

这些人,都过得很好。即使是师大附中,里头毕业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精英吗?不如人意者比比皆是。

许多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县中也是项非常棒的选择。没看到全县这么多人都挤破脑袋想进县中嘛。她高中时代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中还有人是特意从城里学校跑到县中借读的。

如果陈曦没有打来一通电话,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

许多的事,陈曦是从宁老师口中听到的。许宁打电话给宁老师,想要以自己的入学资格换取许多进外校上高中的机会。

宁老师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瞎胡闹。这是大人给孩子分苹果吗?我不要了,你给我姐吧。”

陈曦惊诧莫名,许多不是被师大附中录取了嚒。她没理由放弃师大附中的。再一打听,才知道这中间出纰漏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而恶毒,卡这么个小姑娘。拿人生源地说事,要不要脸。

许多一开始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陈曦,对不起啊,还是让你白忙了一场。”

陈曦有点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反过来跟他道歉,抱歉让他做了无用功。她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安慰最需要发泄出来的人啊。

他有种冲动,想撬开她脑子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这姑娘也未免太实诚,太小心翼翼,生怕给人增添了半点儿麻烦一样。

他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没跟自己说这事儿。她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再麻烦自己了。先前帮她打听师大附中自主招生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所以她能鼓足勇气开口。但这事情,她认为非常麻烦,所以她就自己扛,不跟人提了。

这个过程中,许多一直在喋喋不休,说道歉感激的话,说自我宽解的话。

真看不出来,她还能找出这么多理由说服自己。就跟被大人带着逛超市却不允许买东西的小孩一样,逞强说,我就是看看,我什么也没想买。

陈曦等她说完,才问了一句;“许多,你甘心吗?”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许多费尽心思才搭筑出的马奇诺防线,她瞬间爆发出来。她哭着说:“我不甘心又能怎样?”

许多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诉说着她为了进获得师大附中的入门券付出了多少努力。她真是竭尽全力了啊。她一直一直想要凭借自己改写人生。

“我就是不明白,我那么那么努力地往上爬。我究竟碍着谁了。他非得站在上面,拿穿着皮鞋的脚去踩我一无所有的手。我到底碍着谁了?”

从这件事发生以后,许多一直不敢哭。她还要反过来安慰许爸跟姐姐、弟弟,没关系,即使进县中,她照样是优秀的许多。她不想任何人因为她的不幸而悲伤,尤其是她在意的人。

在学校里,许多更是不敢露出任何端倪,表达任何不满。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对县中不屑一顾吗?

考生千千万,人家可以断了你的青云梯,不代表人家一定会接收你。聪明、勤奋、好学的乡下学生比比皆是,你又有什么了不起。

只有隔着电话线,对着只有几面之缘却参与了全程的陈曦,她才能放声大哭。她怎么能不伤心。出身即原罪,她一直想要打破这个规律啊。

她工作以后,跟她同年资的同事无论是能力还是学历皆不如她。

可是这又怎么样。

在她费尽心思想方设法凑首付的时候,人家父母已经一套复式住宅送给女儿当工作礼物了。她省吃俭用还贷款的时候,人家可以月月光。她只能对着橱窗里头的衣服望洋兴叹,人家能够风轻云淡来一句“她家的衣服又丑又low”,然后介绍的牌子她连听都没听过。

别跟她灌任何心灵鸡汤。她从小到大喝够了心灵鸡汤,她闻到鸡汤味儿都想吐了。她只知道,人家处处不如她,可是人家就是过的比她好。因为投胎有风险,入世需谨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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