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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三岁(289)

许多的亲奶奶,在她的印象中是个冷漠的老人,她在村里头人缘相当不怎么样。她也不是一见三姐弟就打就骂,只是单纯地几乎当他们不存在而已。

许多记得上辈子许妈在村里被人无视了,曾经打电话跟身处外地的她抱怨:“你奶奶说的没错,这个村里的人欺人,欺负外来户呢。”

每个人的个性形成几乎都有相应的环境背景。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离开家族聚集地,在外村生活,想必她也吃了不少苦。

许多并不恨自己的奶奶。相处太少,幼年时的伤害因为年纪太小,记忆早不复存在。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他们姐弟也如是。

奶奶是在睡梦中故去的,发现她的人跟上辈子一样,还是她的弟弟。谁也不知道她去世的具体原因。

许多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这种病起因不明,进展漫长,预后很差。奶奶前后两辈子都没有进医院具体检查过,到底是不是,许多也不敢肯定。

倘若如外公一样,有个具体的病因,早期干预效果良好的话。即使许多跟奶奶基本没有感情而言,她大概也会提前预警。无他,曾经的医学教育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而已。

许多心中舒了口气,噢,是了。应该就是这年春天,她高一下学期时,奶奶过世了。

难怪看到张国荣的讣闻时,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原来是因为奶奶去世的时间跟他离的太近。

回乡奔丧迫在眉睫。无论如何,他们一家都要集体过去参加丧事的。

礼拜五的下午,许爸跟许妈就先走了。三个孩子要等第二天放假再走。

许爸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也比较淡,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对妻儿都存有一份愧疚感。加上他认为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没有要求孩子们立即请假回去。

三人再度坐上回乡的公交车,与其说是参加亲人的丧礼,不如说更像是奔赴一个不得不去的应酬。

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纵使可以演戏博取大众同情,照样欺瞒不了自己。

他们从小基本上没有在奶奶身边生活过。即使两家只隔了一道墙,但每次能够在奶奶进出自如的都是大伯家的堂哥。

陈曦憋了半天,等到临把许多送上公交车,才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也该去上柱香啊。”

他知道许多跟奶妈感情淡漠,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她的奶奶。

陈曦一度以为,许多跟他一样,都是爷爷奶奶早逝,只有外公外婆健在而已。

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似乎应该去参加女友奶奶的葬礼啊。

十里一风俗,即使同一个城市,城南跟城北的规矩还不一样呢。何况许多老家所在的县在他们整个市里头都算比较特殊的。

许多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就想笑。他跑去干嘛。要不是出于人情世故考虑,他们三姐弟都不想回去。没感情就是没感情,不是一个所谓的直系血缘就能全然联系起来的。

她哭笑不得地睨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用去的,真的不需要。”

陈曦还是不放心,一心想着干脆跟女友一道回乡得了。

许多无奈了:“你要是去的话,我该怎么跟别人介绍你?”

陈曦一下子卡壳了。他有点儿懊恼,真是晕头了。他怎么能忘了多多还小呢。

公交车司机催促道:“哎,你到底是上车还不是不上车啊?”

陈曦还没回答,许多先啼笑皆非地将他推远了。这个男孩子,还以为他多少年老成呢。

陈曦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车开走了。他有点儿耳朵发烫,其实他只是不想跟女友分开一整个周末而已。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见到女友。即使当天各自有事,两人都会想办法见上一面。

难以想象,寒假里,他竟然能够硬生生地压抑住自己,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跟女友见面。

陈曦觉得自己似乎疯魔了。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希望时时刻刻对方都在自己的身边。原来喜欢是会越来越深刻,这一秒都会比上一秒更多一些。

他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既然如此,那就一直在一起好了。

第270章 心中的遗憾

许多坐在公交车上,戴着耳机听英文小说。许婧跟许宁也是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许婧听了许多的建议,将上课的重点全都录下来,平常不管是收拾卫生还是闲着没事时就放着听。果然听着听着就顺耳多了,有些内容没拿着书背,她也记下来了。

许多平常上课都带着录音笔,重要的课程她都是这样录音,等到练习瑜伽或者跑步时,一边放着听。这样既可以减少运动时的枯燥感,又能强化教学记忆。

陈曦还因此夸过她聪明。

许多有点儿不自在,因为羞赧。这才刚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呢,自己居然又开始想他了。

许宁默默回想了一会儿上午课程的内容。等到他们在县城公交总站转车后,他轻声问二姐:“姐,你能分个耳机给我吗?”

许多愣了下,笑道:“行啊,只要你不嫌弃无聊就好。”

她正在听《呼啸山庄》,比起姐姐写的《简爱》跟妹妹的《艾格尼丝格雷》,这位勃兰特三姐妹中的二姑娘描述的极端爱情跟人格更能震撼她的心。

许宁未必会喜欢吧。

可是一路回程,许宁都听的津津有味,直到下车时,两人不得不分开走,他还恋恋不舍。

许多有点儿好笑,将另一只耳机也塞到了许宁的耳朵里。

她想起了陈曦。每次两人一起听音乐或者其他什么,身体必须得分开时,她大概也露出了这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然后陈曦就会忍俊不禁,将两只耳机全都让给她。

刚刚分开,就又想起;这大概就是心中牵挂一个人的滋味。

许多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最早离乡去外地的那两年,她一直牵挂的人是许婧的宝宝。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宝宝。

许多慢慢在街上走着。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港镇的街头已经比她初中时寥落了许多。

三姐弟商量着要不要抽空去看看李老师夫妻。过年时,他们只匆匆去拜访了一趟,坐了不到半个下午又急忙赶回家。因为当晚,家里要宴客。

后来考虑到这时候正戴着孝,上人家家门不吉利,三姐弟只好作罢。

许多给李老师家打了个电话。三姐弟每人都跟李老师夫妻说了几句话,表达了对师长的尊重与挂念,解释了不能登门的原因。

李老师倒是不讲究这个,但他怕人言可畏,带挈这三个孩子被人说不懂事。

挂了电话以后,差不多已经进入村口。三姐弟又互相检查了一下,确认彼此身上没有什么犯忌的东西,这才往自家门前走去。

奶奶在许多家重新起房子后,一直住在她家后面开门的一个大房间里头。因此,停棺也是在这个大房间。

三姐弟没有去看奶奶最后一眼。本地的规矩也不作兴未成家的孩子去瞻仰长者遗容,据说是还没成家八字都压不住,容易魂魄受到惊扰。

许多不知道所谓的“先人上身”究竟是不是癔症的表现。她从小生活在农村,亲眼目睹过好几次“先人上身”,一般都是死者头七或者七七的时候发生。许多总觉得,不能单纯用癔症两个字去解释。

其实学医的人比大部分自然科学背景出身的人要迷信的多。因为很多事情,似乎是违反自然科学准则的,但它们的确存在。

戴孝的帽子腰带都是村里头儿女双全子孙满堂的福寿人做的,多半是年纪比许妈大十来岁的妈妈。许家三姐弟进门时,她们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做手上的活计,一边闲聊。

谁也没有感受到悲伤的气息,或者准确点儿讲,没有任何悲伤的气氛。

与一般人不同,许多的奶奶基本上没有任何朋友。她以前在村里关系比较好点儿的只有两个人,两人都认了她当干妈。后来奶奶记忆力大幅度下降,因为好几次找不到钱,便怀疑是这两人偷的。干儿子干女儿也不跟她来往了。

也许除了一直在灵堂上沉默着打点各项事务的舅爷爷以外,这世上再无其他什么人为她的离世难过了。

许多一家搬到城里去以后,奶奶就由舅爷爷一手接管照顾。大概是对两位外甥失望,觉得他们没有尽到抚养寡母的责任,舅爷爷对他们三姐弟都态度冷淡。

他见了三人,面上神色未变,只简单指了指指了指桌上的香炉,声音干涩:“磕个头吧。一会儿去你们大伯家也给你们奶奶磕个头。”

三姐弟从一位被他们称为“大妈妈”的邻居手上接过了孝帽孝衣。按照对方的指导穿戴整齐。许多发现他们的孝服肩膀上还订了块红布,形状很粗糙,有点儿像鸟。她猜测大概是蝙蝠。

以前她没有留心过丧礼的细节,到不曾注意还有这一处。

许宁的孝帽上有两个红棉球,很小,是红色绒线团出来的。许婧与许多被要求围着额头扎上宽宽的孝带,带子垂在脑袋后面。

结果带子太长了,许婧蹲在身子系鞋带时,被村里的小孩一脚就踩到了。小孩绊倒了,哇哇大哭,成了这场丧事里唯一哭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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