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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三岁(687)

陈曦搂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儿,达子有事出差去了。姐姐说他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好多宝,这回开心了吧。”

许多瞪眼:“开心个鬼!我恶心他,也不过应付一下他就好。我姐怎么办?难不成还得应付他一辈子不成?”

陈曦拍拍她的背,正色道:“你姐的性子要是还这么面,就是没有达子,也会有另一个人。不许生气,你听我说,你姐特点是太善良,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讲就是心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都要用十分去回报,生怕亏欠了别人的。”

许多沉默了一下。这种感觉她了解,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是这样。这种害怕亏欠的心态,让她上辈子始终处于害怕有人对她好的境地当中。她不敢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她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为什么我姐那么忍着达子。说到底不过是我姐觉得自己有愧疚。她觉得达子全心全意对她,这么多年了一直心里头只有她。而她曾经对冯子昂动过心,所以就低了一头。她就在其他方面拼命补偿达子。这话说出来,我姐都未必承认。可我觉得,就是这样。”

陈曦接着发散了下去:“也许是因为你姐没有那么爱达子,起码不是发乎本心地去爱。更多的是周围人推动着,所有人都在说达子不错啊什么的。老实讲,达子在笼络人心这一块的确有一手。大部分人都是吃得好讲得好。他们又不需要跟达子过一辈子,顺口说两句好话,理所当然。可是一个个体不算什么,但是当你姐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这么说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就认为的确是这样的了。”

许多拿脑袋砸陈曦的胸口,苦闷不已:“咱俩分析来分析去,有什么用啊。我心里头发慌,我姐绝对不能嫁给达子。不然就跟陷进了泥潭一样,就是爬上来了,而是黏黏糊糊泥泞不堪。”

陈曦用手护着她的脑袋让她发泄,怕她脑袋直接碰上他的胸膛,会撞得她脑袋疼。他劝许多:“不急,咱们先想办法把他们婚期往后面推,然后让你姐去海城读研。隔离,解决这种舆论环境氛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姐进入新的环境。这样,周围声音的影响就会比以前要小很多。”

许多愧疚得厉害,伸手拽陈曦的袖子:“这事儿咱们必须得弄成了。我姐要不是为了我结婚的事,也不会这么早就把婚给订了。”

她刚回国时,知道她姐订婚的消息还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啊。结果她妈眼睛一瞪,这哪有妹妹都结婚了,已经有对象的姐姐还没反应的道理。先不说结婚,起码得把婚给订了,这才合乎规矩。

当时她就气得恨不得拿什么把这狗屁倒灶的规矩给砸个稀巴烂。就为了这么个规矩,她姐就轻易草率地订了婚。

为此,她跟她妈吵了一架。

她妈拍着桌子骂,什么叫轻易草率,达子也是跟老大谈了好两年了。年年都登他们家门的。讲起来,陈曦又做成什么样儿了。她这是自己女儿一门心思地要嫁过去,她计较不起来。要真计较,这点儿功夫,连走礼都来不及,结的哪门子的婚。

许多当时差点儿要跟她妈干架,还是陈曦在外面听到动静不对,赶紧敲门进来把她给抱走了。

那天晚上,许多趴在陈曦的怀里哭了一夜。她好害怕,害怕大姐又跟上辈子一样,做出了自以为正确的牺牲,结果后面生活不幸福。

回家这不到一个礼拜的功夫,她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强烈。先前她还自我安慰,各有各的缘法。夫妻双方出身差异大接受教育程度差别大,却一直生活幸福美满的比比皆是。刘青云跟郭蔼明不是一直感情和睦嚒。

可越是到后来,她越没有办法将自己糊弄下去。因为真正决定两个人能否过到一起的是三观。这话说着虚头耷脑的,可却是两个人能不能沟通下去的根本。倘若是三观不合,压根就不能过下去。

陈曦安慰道:“不怕不怕,多宝。这事儿你先不担心,我去找你爸谈。先把婚期往后面挪,理由我来想。你就今晚好好睡一觉,你姐陪你的时候,你找机会把你心里话说给你姐听。别怕,多宝。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是对你姐太小心翼翼了。其实不用这样的,你俩是亲姐妹,她爱你,就算一时不高兴也不会真生你的气。”

他的多宝啊,对许婧这个姐姐,感情依恋太深。越是这样,越开不了口,生怕许婧作为姐姐的自尊心受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不撕扯开来说,含含混混的,反而会酿成大错。

从根本上讲,陈曦本能地是不愿意许多插手她姐感情上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能担保许婧跟达子分了以后,不会心底存有对许多的怨怼。谁能担保她不会想,妹妹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活?难道妹妹的生活方式才是唯一正确的吗?

女人的情感体验往往微妙且奇怪。或者说,人类的情感体验都是这样的神奇,无法用逻辑去理顺。这是在这方面,女性表现得更加明显一些。姐妹嫁人后,各家比来比去的多的去。嘴上说的,她比我过得好,我比自己过得好更开心。可真到了那一天,又有几个人不失落。人类本身就是一种热衷比较的生物,或者说进化论注定了生物始终在竞争。

许多趴在陈曦怀里发泄完心头的郁卒之后,总算舒服一点儿了,肯放陈曦走了。

他一出门,外面房间的郑英杰就笑他:“哟,终于舍得松开你老婆的手了。告诉你啊,还不算,要等明天,你把人带上婚车,万里长征才走上第一步。”

陈曦哈哈笑,伸手拍了郑英杰一掌:“你等着啊,有你的那一天。明天就指望着你们冲锋陷阵呢!”

他说着,转头跟特意赶出来的吴医生握手。四人伴郎团,除了冯子昂、郑英杰、甄铎外,另一个就是吴医生。原先是想请萧潇的表哥的,但对方时间腾不开,挪了半天也就是能勉强飞机过来吃顿饭,然后又得飞机走了。

陈曦想着多多申请研究生还要请吴医生多帮忙,便想趁机把关系再拉近一步,开玩笑般的问吴医生这位大哥能不能给他干妹妹的婚礼当伴郎,谁知道对方一口就应下了。

许多都觉得惊讶,她其实跟吴医生的关系就是同在蜜雪儿家里寄宿过,跟着萧潇一起八卦过他,连人都没见过几回。喊他大哥,纯粹是跟着萧潇一道起哄,觉得好玩,结果这人还来真的了。

不过能请到吴医生当伴郎是好事儿。她强烈觉得得让她姐洗洗眼睛,有好多特别好的男人呢,不要在达子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晚上,许多就等着她姐跟她一起睡觉,好趁机好好跟姐姐敞开来聊。结果她妈先进了屋子,看着屋里的陈设一个劲儿唉声叹气:“给你们的房间都留了,结果也就是今天,才看你们进来住一回。”

许多沉默了一下。这房子到手以后,大姐的房子又转租了出去。但是大姐平常住校,节假日也是去她那边住。许宁也一样,之前住在外校附近的房子里,后来出国留学了,这一趟为着她的婚礼回家,也是住她那边。

好像现在他们三姐弟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们三人组成了属于三个人的小家庭。尽管父亲在极力挽救,母亲也有改善;但似乎过去了的情感永远就那样过去了,对于父母,他们始终缺乏了一份渴望亲近的心。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许妈看着老二白净的面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唏嘘。从外表上看,三个孩子里,老二长得最像她,一样的单眼皮小眼睛,一样的大骨架,还一样的性子倔。许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了她当年的婚姻,说了这么多年跟许爸的相处,说了她心中的委屈跟遗憾,说了她对老二婚姻的期许。

她叹了口气:“你性子随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软和。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这一辈子都吃了脾气的亏。你以后放和软一点儿,既然结婚了,就跟陈曦好好过日子。男人在你鲜嫩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你闹脾气也是好。可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到后面,看的还是你的性子。你要是认不清楚,三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会吃亏的。”

许多没有驳斥她妈的话,不管她妈说的对不对,起码现在她妈说这些话是想让她以后少吃苦头。其实她很想告诉妈妈,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关键不在于性子和不和软,甚至不在于她遇上的是什么人,而在于她到底是不是真正想让自己过好。

有多少女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们作为谁谁家的谁谁,这样一个标签,过完了一辈子。

许妈到后面,斟酌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孩子别急着要,你起码先得把大学上完了。但也不要光顾着小两口玩,趁着感情好的几年,赶紧生一个。这孩子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有了孩子,这个家才真的稳定踏实下来。”

许多心中苦笑,有多少孩子是作为挽救婚姻的工具出生的。他们还真是辛苦,从受精卵尚未形成的时候,就被委以重任。

她打了个呵欠,无声地催促她妈告辞出去。她对母亲早就没有了什么怨怼,只是同时,她也并不想再从母亲那里获得什么人生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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