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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16)+番外

御书房。

夏侯日月把一切向荣华禀明。在大量的事实与证据下,荣华沉默了……

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夏侯日月,荣华问他,“你打算如何处置连印?”

夏侯日月恭声回道,“儿臣不敢擅作主张,一切由圣躬独裁。”

荣华笑笑,“你既为刑部主官,自然主管天下刑律。夏侯连印既触犯律法,自当由你这主事官来判决。”

“……”

“说吧。”

“……”

“嗯?”

夏侯日月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荣华,眼睛眨也不眨的道,“若由儿臣判决,那么,夏侯连印当斩!”

荣华不置可否,“哦?”

夏侯日月愤然道,“身为户部主官,他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是为不忠不廉。身为皇子,他辜负寄他于厚望的皇上,是为不孝。他不以天下为公,反为私利所迷,吸取民脂民膏,是为不义。更在国家有难之时,无视前线将士生死与后方民众苦难,大发横财,是为不仁不智。如此不忠不孝不廉不仁不义不智之徒,只有一死,方能以谢天下。——儿臣以为,应当昭告天下,乞正典刑,以正视听!”

荣华瞥了夏侯日月一眼,淡淡问,“他身为皇子,将他所犯之事昭千天下,你难道就不怕丢了天家颜面?”

夏侯日月正容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正因为他是皇子是王爷,所以更要严惩。”

“嗯?”

听着荣华语音变得隐有几分刁毒之意,夏侯日月却毫不畏惧,抬起眼来,他直视荣华,“若不能将夏侯连印正法,恐令前方将士寒心、令天下百姓寒心——皇上,民为重,君为轻啊!”

“你,做得很好。”他以为荣华会发怒,出乎他意料的,荣华却笑了,“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仪不廉不智之徒,的确当诛。”

正值夏侯日月轻轻松了一口气之时,荣华又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理陈立一众人等?”

夏侯日月毫不犹豫的一口答道,“通通杀掉。”

“哦?”

“陈立众官包庇夏侯连印。这种案子放在平时,或许可以法外开恩,流放边疆终老,但如今却是发生在国家用兵之际,实属十恶不赦。所以,当全诛,以儆效尤。”

深沉的眸子盯视着他,荣华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否定,“你杀了这二百多官员,就不怕留下恶名在史?”

夏侯日月昂然道,“得罪了这些官吏又如何?儿臣只求国泰民安。杀大哥、杀陈立、杀那二百多名官员、杀那三千多暴民,儿臣问心无愧!”

“哦。”荣华淡淡应了声,随即又问,“那么,湘州城中仍关押着的暴民你又会如何处置?”

夏侯日月没有即刻作答。想了想,他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以儿臣拙见,应把流民与暴民统统送到边陲垦荒。”

“哦?”

夏侯日月心下踌躇,但想了想,他终于还是把心中打算说了出来,“中原的百姓很多并没有土地。而大部分的百姓都愿意拥有一块自己的地。像这回湘州暴乱,固然是因夏侯连印等从中作梗,同时又遇上天灾。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很多百姓没有土地。”他慢慢将心中盘算已久的事娓娓道来,“我朝幅原辽阔,在东北、西北等地仍有无数土地荒置,与之相对的,则是南方已饱和。不如就将这些暴民与流民送往荒地,令其开荒。同时声明:只要垦荒,田地便归其所有。当然,流民与暴民的待遇绝对不同——流民前五年免租,五年后按亩交租。而暴民,第一年免租,自第二年开始,则按亩交租。但无论暴民亦或流民,只要其垦荒,则所垦之地尽归其所有。如此,可解决百姓温饱。”

荣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道,“只是解决百姓的温饱?”

夏侯日月没有作声。

荣华眼中波光一闪,随即却又笑了,“将流民们送到东北与西北,却不送往别处……日月,你的胃口不小啊。”

夏侯日月仍然没有作声。

荣华也没有再说话,他起身,在殿中漫不经心的踱着,他突然道,“只要你能把垦荒的理由切实讲清了,朕便答应你。”

夏侯日月霍地抬起头,直视着荣华,正色道,“万岁,只有如此,天朝方能真正做到长治久安。”

荣华一笑,“你将流民暴民统统送到东北、西北垦荒,并声言只要垦荒,其所垦之地便由其拥有。当一块土地成为了他们自己的,当有人来偷抢掠夺时,他们只会奋不顾身的保护——东北,常有罗萨人来抢掠。而西北,则有印河人时常侵掳。”荣华叹道,“日月,你这是要把整个天朝拖入长久的战争中啊!”

夏侯日月的垦荒之策,乍看确实真为垦荒,但实际上,他是在有意识的培养百姓的争战意识。华夏百姓对土地的热爱是一种民族属性,即使华夏如今已是商业大国,但仍改不了老百姓从骨子里对土地的热爱。而朝廷对土地的控制极为紧密,所有土地只给百姓使用权,却绝无所有权。而如今他令百姓垦荒,所垦之地即可拥有所有权。这绝对会令百姓无尽止的垦荒拓地。东北与西北虽大,但土地总会有被垦完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百姓必会继续往前推进着拓地。那时再垦之地,则是与邻国罗萨、印河接邻之地。

在天朝与印河、罗萨接壤之处,有大部分的空白地带,既不属于天朝,也不属于印河、罗萨。这些地,是双方的缓冲地带。当天朝百姓垦荒垦到了那里时,印河人与罗萨人如何会肯?他们必会采取手段驱赶天朝百姓。而热爱土地的天朝百姓定会与之相争。这样,在三国交界处,必将发生无数小规模的冲突。当冲突日久,流血过多时,终会引发战争……

指着御书房中高悬的山川形势图,夏侯日月慨然说道,“父皇请看,我天朝北有虎狼接边,东有倭寇觊觎,汪洋之外有强国窥伺,西南之侧有悍邻,此实为百战之地啊!对于我华夏而言,无休止的争战是注定的宿命。故,华夏兴,则天下来朝;华夏衰,则为天下所制。所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或者征服四方,或者为四方所征服!”

荣华语重心长,“国家虽大,黩武必亡。”

夏侯日月毫不退让的回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凝望着山川形势图,他已是语带哽咽,“父皇啊,九十多年前,就连北海那种弹丸之国也敢和倭国来分食一杯羹,这是为什么?只为我们从来自诩为礼义之邦,从来没有想过要侵略、要征服。总是在敌人打到了家门口甚至是打到了家里,我们才反抗!我们明明知道倭国印河这些国家对我们不怀好意、总在想着要如何灭亡华夏,但我们从来不进攻,我们只知道防御。只有人家都骑在我们头上了,我们才懂抗击!——我们为什么不先他们一步打击他们!?为什么不?要知道进攻乃是最好的防御!只有进攻,我华夏我天朝才能真正做到长治久安啊!”

荣华静静听着,一言不发,只目光幽幽的看着那山川形势图。

夏侯日月继续说着,他的声音里全是掩不住的愤怒,“千百年来,我华夏只知防御而不知进攻,所以总被倭奴罗萨等贪婪之徒欺辱!——打!狠狠的打!我们只有狠狠的打出去!我们只能狠狠的打出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只有歼尽一切对天朝有野心的,才能真正做到保家卫国!”

荣华听了只是默然不语。他在殿中慢慢的踱着,终于,他慢吞吞字斟句酌的说道,“去吧。遣民到西北与东北吧,让他们为我天朝开荒拓疆吧。”

夏侯日月伏身深深拜下,红着眼睛,他喑哑着嗓子说道,“儿臣代我华夏后世子孙先谢过万岁!”

次日,夏侯日月上折弹劾举发皇长子夏侯连印。荣华也不多言,只交刑部议处。

二十日后,夏侯日月将审讯结果呈至朝廷:按律当斩。

百官哗然。

夏侯日月却完全无视,直视着荣华,他坚定道,“夏侯连印不肖,危害宗庙社稷,必须缚法,以正国典。”

荣华微一颔首,淡淡道,“准奏。”

见百官纷纷欲言,荣华冷声道,“上至皇子,下至百官万民,律法之前,一视同仁。”

龙案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求情奏折,龙案下跪着几个当朝大员。

荣华冷冷的看着众人,不发一语。忽然,他单手在龙案上用力一扫,将奏折全摔到地上,怒喝道,“如此乱国之臣岂能不杀?朕告诉你们,谁再敢给他们求情,就跟他们一个下场!明天,统统都去刑场观斩,谁要是不到,自动到刑部向明王报到!”

两朝元老吴伟立老泪纵横,“皇上,当顾及天家颜面啊。信王纵有千般不是,但他是皇家一员,怎能如此诏告天下……”

荣华冷笑道,“如果他不是皇子,陈立他们焉敢隐瞒包庇?”

“他夏侯连印,论律法、论天理,他都是死有余辜——依律处置,朕绝不包庇,绝不宽贷。”

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坐在九龙椅上,荣华淡淡笑了:

好个日月,几千条人命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处死了,更借着大义的旗帜进行大清洗,——如此当机立断心狠手辣,比起自己当年来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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