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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 前传(38)+番外

夏侯日月的眼睛亮得妖异,唇角的笑容里尽是嗜血。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顾长生才霍然间明白:到底,自己在无意间救下了一只什么样的兽!

“虽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若连你自己都不努力争取,都要放弃自己、听天由命,那面对最后的失败时,又能怪谁?”

“为求目的达到,你必须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如此,你才能够赢!”

“能成大事者,必须是心狠手辣之辈!”

“既然人在江湖,心怀仇恨,你就得明白战役永不休止,凡事不进则退。”

睨视着顾长生,夏侯日月凛然道:

“不要因为稍有微成,就心里撤防,轻率大意。对待敌人,不可以有仁慈,不可以沾沾自喜,不可以只做到某种程度就收手停止,更不能只防御而不进攻。”

“敌人狠,你要比他更狠。敌人坏,你要比他更坏,这才是彻彻底底退敌破敌的良方。就算一时之间敌强我弱,你也得韬光养晦,留意反扑机会。时机一至,杀他个片甲不留,并斩草除根,置其于万劫不复永不超生之地,才能换取自己的长久安稳。”

“更要知晓如何运用自己手上的所有,去争取最利于自己发展的条件、机会。”

顿了顿,他沉沉问道,

“--那么,如今的我,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又有什么不对?”

夏侯日月那双亮得可怕的眼睛,让顾长生心惊不已。

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

--他的眼里,燃着炽烈激狂的地狱业火!

深深凝视着顾长生,夏侯日月一字一字的说道:

“我命由我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命由我不由人!人命由我不由天!--这些,都是你告诉我教导我的!--就算我是兽,也是由你一手造就!”

顾长生怔怔的看着夏侯日月,是什么时候,天真的少年变成了机心深重的可怕男人?是从他回明教后?亦或是其实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那画皮下的狰狞?

为了得到明教,他不惜弑亲。而为了嫁祸上官,他颁下绝杀令,令自己九死一生……

“……养虎为患……”顾长生木然,喃喃道,“我竟养虎为患……”

接触到顾长生目中的悴然,夏侯日月的身躯微微一颤,急急追问道,“你说什么?”

顾长生抬起眼,直视着他,轻轻问道,“这世上,可有你不愿伤害的人?”

夏侯日月毫不犹豫的即刻回答,“你。只有你。”

“只有我?”顾长生悲怆的笑了,“对我颁下绝杀令的人,会不愿伤害我?可笑之极!”

笔直迎视顾长生饱含怒火的双眸,夏侯日月的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浅笑,他镇静的反问道,“你怎知道绝杀令由我所颁?”

冷瞥夏侯日月一眼,顾长生道,“不要小觑任何人。”

知道无法瞒过顾长生,夏侯日月坦然承认,“不错,绝杀令,的确由我所颁。”

顾长生从牙缝中迸出了问话,“为什么?”

夏侯日月漫不经心的道,“我原想嫁祸上官清明。没想到,终叫你看穿。”

自己的生死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道来,忽然之间,顾长生只觉胸口燃烧的火仿佛被突如其来的骤雨淋熄,愤怒突然变为冰冷的寒意,更混合着一种莫名的凄楚。疲惫至极的吁出一口气,顾长生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愿伤害我?”

“我相信你。七年前你能闯过,如今的你,更能安然渡过。”夏侯日月的脸上,是真心诚意的信仰,绝无任何伪饰。对顾长生,他一直有着一种盲目的信服,相信他是最强的,相信他能克服一切,相信他的战无不胜……

深深凝望着顾长生,夏侯日月的眼睛,幽深若水。他轻轻、痴痴、缓缓的说道,“我那么在意你,又怎会让你去送死?”

“……你在意我?”

“是,我在意你。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就是你。”怎会不在意了?若不在意,又怎会苦心布局煞费思量用尽心机?--相思早已成灾,情毒早已浸骨入髓--哪里又会不在意了?!?

“……”

夏侯日月认真说道,“这个世上,没有律法,没有是非,没有善恶,只有强权与武力能够决定一切。而在斗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残忍得不留余地--我要活下去且活得好,必须杀尽敌人--我要杀尽敌人,只有变强,只有心狠--不心狠,不变强,我就得不到明教,得不到你!--所以,我必须如此!”

“……得到明教……得到我……”

“是的,我要得到明教,得到你!只有得到明教,我才有资本!只有得到你,我才能安乐!--长生,我在意你,我重视你,我要你!”

“……”听着夏侯日月的倾诉,顾长生全身力气像被抽空般,无法动弹。

而夏侯日月的目光中,净是激烈、痴迷、与温柔。被这样的眼光纠缠住,一时之间,顾长生发不出任何话来。

“长生,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的心里,只有你--知道那时我为何会叫十三吗?”淡淡的,有如清莲一般的微笑,自夏侯日月脸上徐徐盛放,“--十三岁那一年,我认识了你。所以,我叫十三。在你面前,我只是十三。”

“……”遍体的寒意因这朵微笑而散去,心头有一处地方,竟微热起来……

“我要明教,我要你。为了得到明教得到你,我必须努力争取,不择一切手段--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肯努力争取,那么就算失去,就算得不到,他也没有任何资格后悔、哭泣--我不想后悔,也不愿求不得,所以,我不择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夏侯日月的眼中,燃着灼热狂乱的火。

那时候,以为这人遥不可及,以为已经错过,以为终是无缘,以为绝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他把他,深深埋进心底最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可是不可测的命运将他再次牵引到自己生命中,让他们能够朝夕相处。相处的日子虽不算太长,却已让他耽溺至无法自拨的地步--而如今,他就在伸手可及的不远方,--他,怎可能放开?!又怎会放开?!!

夏侯日月的眼睛越来越炽热,一把握住顾长生的手,他轻声说道,“对你,我绝不放手。不管会付出任何代价。”他的声音轻若游丝,仿佛听不到了,却仍然清晰。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之至,混合了坚定、不安与怕受到拒绝,还有一种,令人心酸的凄然。

两人视线瞬间交会,凝望着对方,谁也没有避开。

细细端详着夏侯日月,顾长生发现,夏侯日月幽深的双眸中,有一方小小的倒影--他的影,浓缩在他的凝视中。这凝视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专注,仿佛,他的眼睛,只看得到他--他的世界里,只有他!

心底,有一种自己也不明了的柔软油然而生,轻轻缓缓的,渐渐蔓延开来……

突然间,顾长生只觉鼻子一酸。

他知道,只要自己抽出手,眼前人一定会伤心欲绝,而自己,并不想看到他露过难过的神情……

月色凄迷,似在蛊惑人心。

着了魔似的,他竟反握住他的手……

夜深了。

夏侯日月离开了。

顾长生没有相送,任他自行离去。

坐在椅中,顾长生突然笑了:好个日月,机心如此深重,这人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一直只以为他是个孩子,一个坚强得让人怜惜的孩子,一个会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哭对着自己撒娇使泼的孩子……

却不知,那是真正的他?还是,一副画皮?

若是画皮,那画皮之下,到底是颗光华琉璃心?还是一颗丑陋狰狞的厉鬼心?

他说他喜欢自己,要得到自己--说出这话的他,到底是真的?亦或是在作戏?

对自己的一切所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节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长生的沉思,抬起头,他对立于大敞的房门前的人笑道,“直接进来就好,敲什么门?”

高欢依言走了进来,坐在他对方,坦然问道,“你作出决定了?”

“什么?”

“你已经,决定站在夏侯日月这一边了?”

“什么意思?”

高欢淡淡道,“就是问你是不是决定帮助夏侯日月夺权,杀上官清明了。”

领会到高欢话语的内容,顾长生难掩诧异的脱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高欢只是一笑,“夏侯日月既在此时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又会是为了什么?”

顾长生讶然。

“你当我是傻子啊。”高欢一扬眉,浅笑道,“他在明教中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地位,却另有一套班底,若非有野心,又怎会如此?上官清明要让他回宫,回宫后他会遇到些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以他的性格,又怎会甘作祭品?--所以,我断定,为了他自己,他必会杀上官清明,夺得明教。起事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上官死。上官清明本身是用毒大家,连对蛊物也颇有研究,再加上他武功盖世,鲜有对手--夏侯日月无法对他下毒用蛊,更无法派人暗杀他--只有你--只有你的功力与上官清明不相上下,只有你能作他对手,只有你,有把握能杀了他--他不找上你,又会找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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