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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高(精修版)(94)+番外

看着他,那个“不”字哪里还说得出来?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眼睛,我柔声说道,“好,我们明天就去。”

次日一早,换了便装,只带着伍成、罗起两个心腹侍卫,我们便往目的地出发。

栖霞寺离京城约十里,位于群山环抱之中。

我们就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往上行去。

打量着沿途风景,我才发现,这栖霞寺附近的景色相当不错,层峦迭嶂,林莽苍郁。那沿着林间淙淙而下的清泉,欢快奔腾得就像现在我快活的心情。

嘿嘿,在风景这么优美的地方吃吃斋菜,也不错,权当是和他一起外出游山玩水嘛。反正我们还没怎么一起出来玩过。于是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愉快的听他告诉我建康掌故。

依陈茜的意思,是要广为布施后令寺里众僧为我大作法事祈福,不欲这般麻烦费事,我坚定的拒绝了。那人拗不过我,只得无奈依从。

用过斋饭,我们开始参拜了。

那人拜在释尊脚下,口唇微启,似在喃喃念着什么,神情是虔诚到了十二万分。

这人哪……

除了拜祭天地,这人几曾下过跪?而如今,却为了我,在神前拜倒祈求……

陈茜,你啊……

说不出翻腾在心中的到底是什么感受,我只能看着那人为了我,在一个又一个神灵脚下跪下、参拜……

拜完寺中所有神佛后,我们往回路走去。

下山的时候,我们与一欲下山的游方僧结伴同行。

那僧人名唤明空,面目俊美,气质高雅,令人见而忘俗。

一路走一路闲谈,说到我们为何上山时,陈茜说,“他要上战场了,我怕他会有什么意外,所以特地到这栖霞灵寺来为他祈福,望他能安稳无伤。”在这陌生人面前,他毫不掩饰的表现了对我的担忧。我二人都是不畏世言的人,对我们之间的爱情,向来不会刻意隐瞒。更何况与明空同行的这一路上,我们那亲呢默契的神态举止,早已经说明我们的关系,自然,更用不着遮掩什么。

明空僧微笑,“韩施主为大福之人,自有天人保护,实在不需再另行祈福。”

“真的假的?”那人来了兴趣,“真有什么天人神人保护他?”

明空僧说,“韩施主自幼即屡次犯险,却总能全身而退,”看定了我,他问,“可是?”

我点点头。

陈茜好奇的问道,“大师如何得知?”

明空僧低首道,“自韩施主的面相、形于外的气,即可得知。”

那人嘿笑道,“那大师不如也给我看看相,如何?”

明空僧笑了,“您是贵人。命数为九五,可是?”

从古至今,命数为九五之人,只会是天下至尊皇帝。陈茜身居禁宫之深,寻常人难得一见,他是如何得知?――今日,这和尚出现得未免也太巧了些!而且,寻常人见了皇帝,谁不是三叩九拜,哪里有人会如明空僧这样随口说出,漫不经心?――这明空……

我心中杀机陡现,却见明空泰然自若,安详的看了我一眼,平和的说道,“君王命系于天,天子之气云蒸霞蔚,贫僧又怎会不识?韩施主莫要疑些有的没的。”

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神鬼天命一说,虚幻飘缈,我是向来不信。若世间真有所谓神灵,那苍茫众生为何仍在吃苦?若世间真有所谓神灵,那这纷乱人世为何从不见有过天下大同那一日?

那人却好兴致,一迳追问着明空,“大师既能观相,那就请你给我们推推命,如何?”

明空摇头,“您是命系于天的,生死寿数原已天定。但您既遇上韩施主,与韩施主二位一体,命数已然有如丝萝藤缠,再也分不开。所以,您的寿数,贫僧看不出来。”

“哦?”陈茜奇道,“难道他的寿数大师看不出来?”

“请恕贫僧直言,”明空双手合什,宣一声佛号后,方道,“女子生得貌美,多难逃红颜薄命。若男子生得有如韩施主般倾国倾城,要想颐养天年,长寿而终――难!更何况韩施主不仅绝美脱俗,骨格非凡,偏又生性偏激,机心深重,兼且造下的杀孽太重,按说,韩施主必然活不过三十一岁……只是……”细细审视着我,明空发出疑惑之问,“韩施主福缘深厚,身受天人庇护……以贫僧之力,无法看出韩施主的寿数啊……”

我自己也知道,以我所造下的杀孽,想得善终,的确很难,只是,长得貌美之人,居然就难得善终?――荒谬!这样说来,岂非只有长相丑陋,不问是非的行善,随波逐流,由得命运拨弄的人,方能安享天年?

――我,不相信命运!

――我只信命运尽在我手!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人!!

“韩施主,”明空的一声轻唤,唤回了我游离的神思,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明空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望你能好自为之,莫再妄造杀孽。”

“贫僧就此别过。”

原来一路说话间,不知不觉中,我们已到了山门前,低宣一声佛号后,明空飘然而去……

我二人慢慢往回路上走着,似在思索着明空的话,他一直不语。

走了很久后,他问我,“蛮,你说,我们的命,真的就像明空所说的那样,已经缠在了一起吗?”他的目光幽深莫测,似在酝酿着什么。

“怎么?你不希望?”

他低喟一声,“我,是多么的希望能与你同生共死啊。生,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死,我也要你仍在我身边!--绝不离开。”

“茜,如果你死了,阿蛮绝不独活。”平平淡淡一句话,我就将命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眼睛霍然一亮,璨然笑道,“阿蛮,这可是你应承了我的,可不许反悔!”

他眼波流转,光华四溢,便纵是天上繁星,又哪里及得上他双眸的明亮?!他那一笑,有如百花在风中齐齐绽放,只是百花纵美,在我眼里,又哪里及得上一个陈茜?!

那一笑间的风情,只让我神魂迷醉,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由衷应道,“嗯!”

心情大好的他牵起我的手,开始和我说起话来。

“上战场后,要记得每天想我。”

“知道了。”

“要记得定时写信回来。”

“知道了。”

“要记得爱护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我无奈的说道,“你都说过好多次了!相信我,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好不好?”

“一定要注意!”

“是是是!”

他又问,“此次再上战场,可有必胜把握?”

我微笑,“一切交给我好了,茜,我不会让你失望。”

“嗯,我相信你。”随手折了路边垂柳的一条枝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人说,“这回跟陈宝应交战,我调了那么多人前去,可说是倾半朝之力。章昭达却仍是束手无策!”冷哼一声,那人道,“你去了后,只要你看着可行的,就自己拿主意好了,不必顾虑章昭达太多。”

“那可不行。章昭达虽说欠谋虑了些,但他却是此次出征你指定的统率诸军的总帅,我若自行拿主意,那必会造成政令不合,属下们不知该执行谁的命令好的混乱局面,久了,定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不合,所以,无论做什么,怎也要和章昭达好好协商一番才下决定。”

“的确,”他颔首道,“若是上面的人政令不合,确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不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到了那边,你自己好生拿捏吧——但如果他真不堪担此大任,就直接把他杀了,由你作主——到那时,应如何安抚人心,自是用不着我再赘言吧?”

“嗯。”他所说的倒的确是我所想。如果我和章昭达一直一致,那自是皆大欢喜,但若他的想法他的谋略会误了大军战事,到那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妨碍到我。

“不会下不了手?”

“不会。”我坦然答道,“我与他交情不浅不假,但沙场之争,我身上系着的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又岂会顾念私情?须知当断不断,只会受损更重。——所以,如果他的存在会不利于我军获胜,我定不饶他。”——真到了那时,即使我心里不愿,但仍是得下手。

“嗯……我知道,你会自己好生判断,再作决定的。”

“不过,”我却笑了,“我会尽力不走到那一步的。”

“是,我知道。”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凝视着我,微微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啊,总是在维护他。”

“啊?”我不解,“我什么时候维护过他了?”

那人冷哼一声,“那年奉上沈利嘉,就不知,是不是其实是章昭达自己执意妄为。在沈氏自毁、惹下大祸后,怕我责怪,某人就替他全揽了下来?!”

呃,这个……

我摸摸鼻子,不敢再发言。

幽黑的眸子闪了闪,他问,“蛮,那一年,你为什么要用沈利嘉来试我?”沉吟片刻,他又问,“你难道不知道,考验和比较,都是最伤人心的吗?――世人,有几个能经得起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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