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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21)+番外

她哪里来的那么权高位重的外公?

冷笑藏于心里,面上的翟羽故作为难地一抿唇,最终还是坦然说道:“可是法不容情,如果外公真的做出如此错事,自该大义灭亲……不过,羽儿相信外公为官多年,一向清廉,不会有此大过,重查此案也算是在左仆射弹劾后还外公一个清白。”

“羽儿说的有理,来啊,暂将右相收押,”敬帝令道,待人请走依旧一脸狂傲的右相后,他又望向堂下,“你们谁愿查此案的?”

翟珏首当其冲跪下去:“儿臣愿查此案。”

“哦?”敬帝似乎有些诧异。

“儿臣以为,右相被弹劾,自当派位份能够与之相当的人去查,而左相大人一向身体不好,此事还得在儿臣及诸位哥哥中找寻人选。因此儿臣自告奋勇担当此任。”翟珏面露微笑侃侃而谈,看上去不知比平时他和翟羽对话时可值得信赖多少。

“你呀,能干是能干,但还是缺乏些处理这类事务的经验。此事牵扯过广,全部交给你,朕还不够放心……”敬帝抚着唇上短须,甚为赞赏的感慨,视线又带向另一头,“琛王,前些日子你查贪污案颇有心得,不如你也一块去趟江南吧。”

翟琛面色不变,一如往常,不急不缓地单膝跪下领旨。

“哦,还有‘叫嚣’着可以大义灭亲的羽儿……”敬帝似笑非笑地看向目光凝在翟琛背上的翟羽。

翟羽大惊,收回目光,仓皇跪下:“孙儿在。”

“朕记得你一贯跟在你四叔身边,这次也跟去好好学学,可别嫌寒冬腊月路途遥远,知道吗?”

翟羽不敢违抗,连忙磕头领旨。

“你们两个做叔叔的好好带着他,把案子查妥,不得有失!”

一扬一沉的两个声音同时道:“儿臣领旨。”

“羽儿跟朕回暖阁,朕还有几句话叮嘱予你,其余人等,就此退朝吧。”敬帝懒懒挥了挥手,起身,结束了这次早朝。

翟羽一路忐忑,跟着走在前面一语不发的敬帝往暖阁走。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撒娇,可敬帝的背影却明显表露出他在发怒,她怵着,不敢轻易上前去黏糊。心里突然隐隐的察觉,即使敬帝平日里对她再好,她心里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可以全然依靠与信赖的亲情。

可转念一想,或许敬帝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她连忙打起精神,紧走几步,追上敬帝:“皇爷爷,您在生气么?”

敬帝面带安慰的看向她,然后摇首长叹了声气,翟羽便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皇爷爷,有什么就跟孙儿说吧……虽然孙儿也担心外公……”声音越来越小,她微微嘟着唇埋下头去。

“羽儿长大了……”敬帝慨叹着牵过她手,握在手心。

翟羽有些紧张,自从夏风自她的脉诊出了她的女儿身后,对于“牵手”这类举动,她便极为抗拒。但她又立马想到某次问诊时,她告诉了徐太医此事。他先是有些失神,匆匆就告退了,但就在不久前却给了她样药膏,让她每天涂在腕脉处,可以乱掉脉象特征。今早小满为她涂过,应该无虞……

想到夏风,翟羽有些怀念山中的时光,那无忧无虑的畅谈与玩闹,仿佛离自己已经好远了……却或许正如近日多人对她慨叹的那样,她长大了,不该再有这些不切实际的贪恋。

“你对江南贪污案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在翟羽失神感慨的时候,敬帝却又问道。

翟羽赶紧找回意识,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再度在整个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南贪污案中所牵扯到的人事关系——她如何不明白,如果此事右相真的牵扯其中,太子又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这事不知是谁领的头,翟珏也可能,四叔也可能,总之目的很简单,步步折损太子的势力,再将他拉下马来……

目的相同,她想的清楚,才在朝堂上请旨彻查的。不过当时是一时激动又是形势使然,现在再想,唯一忽略的,就是敬帝的感受……

难怪他如此火大,怕是对太子失望有之,担心亦有之。

可在朝堂上还得做出只有愤怒而无沉重的表现,难怪他下得朝堂,便再不发一言……

这番揣度一下来,她便立马颤抖着跪了下去,低着头带着哭腔道:“皇爷爷,孙儿有话,却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吧,”敬帝看着心疼无比的扶起她,慈祥地说,“有什么事,皇爷爷给你撑腰。”

翟羽抿唇:“孙儿担心……此事可能与父王有些关联。孙儿不信,不信他和外公会这样,但孙儿害怕……怕有人……”

敬帝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抚:“别紧张,只是有些事不是‘不信’二字,就能解决的……”

翟羽愕然,张口结舌,仿佛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良久才说:“那孙儿刚才还说‘大义灭亲’……皇爷爷,您气孙儿方才考虑不周全么?”

“没有,你的回答很好,”敬帝松开她手,转而前行,“而且虽然明着这样说了,你心里却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很好,毕竟他是你父亲。”

这意味着赞扬她对亲情的重视么?

翟羽心里暗恨敬帝对太子的偏爱,却又侥幸于自己又在敬帝面前过得一关。

“是,孙儿谨记。”她恭声回答,跟上敬帝的步子,听他继续叮咛——

“此次江南之行,你小心些,对人对事都是这样。”

“嗯。”

“朕会找密使带着朕的手谕联络你,有什么消息都即时地通过他传回京城。”

“是。”

“不要太信任你的四叔。”

“……”

翟羽倏地一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同样想不通敬帝此句为何来的如此唐突?

刚好他们已经到了暖阁前面,敬帝身边的大太监于庸已经为两人打起了暖阁的帘子,但敬帝却驻足转身看着默然低头的翟羽,叹道:“羽儿,朕知道他对你其实亦师亦父,即便偶尔罚你失了当,这半年你又因顾清澄的事和他闹着别扭,但你对他依旧感情匪浅。可是你该明白,来自你最不防备的人的伤害,往往更能轻而易举毁了你。如前段时间,疏远些,对你成长也有好处。”

翟羽心惊胆战,却是只能点了点头,轻声道:“孙儿明白。孙儿……其实,也早看此人不惯。可是,感情有时候并不听人使唤……”话没说完,翟羽便在心底苦笑起来:却不想她在敬帝面前,亦真亦假地,说了最实诚的一句话。

敬帝目光凝在她身上良久,最后转身,轻声苦叹了句:“珹儿,也曾和你一般乖巧,还恰巧说了同样的话……真是父子,都重感情啊……”

还没待翟羽自此长叹中回神,他就又道:“你回去好好准备吧,朕也累了,就不留你多言了。”

于庸让进敬帝,对她微微躬了躬腰,落下了帘子。翟羽看着那藏蓝的门帘微晃,这才想到了太子名讳一个“珹”。

重感情?

太子重了哪里的感情?

敬帝倒是重感情,要不怎么会对太子百般迁就?

那该不会他口中的“父子”,竟是指的他自己和太子吧?可又依旧看不出太子何处重情……

翟羽紧蹙眉头转过身时,又是一身疲惫,却还得撑着撑着,在自己已然似混乱似空旷的脑中,将敬帝所言,反复揣度……正焦躁的想抓狂的时候,眼前却突然有人影一晃。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原本就复杂的情绪,变得更加让她头疼了。

尤其是在来人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拖着就往前走的时候……

第15章:两难

“七叔,你要带我去哪儿?”翟羽不敢惹得太多人侧目,便紧紧追上表情戏谑的翟珏,压低声音问他。

“陪我出去一趟呗。”翟珏侧头冲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从他手的力度,翟羽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如果她不跟他出去,他不会罢休。

她越发头疼,却只能无奈地说:“你松手吧,这样太引人注意,我跟你出去就是。”

翟珏弯了弯唇,松了手。

一样将她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出得宫门,翟珏放她出来,打趣的说:“小羽毛,毫不反抗被我这样偷偷带出来,你就一点不怕我在宫外杀了你?”

翟羽震惊的睁圆了眼睛:“七叔怎会害侄儿?”

翟珏闻言,笑得丹凤眼角都向上微微翘起,摇着头说不出话。

翟羽懒得理他,移开目光,正想问莫非他带她出来就只是到这离宫门并不远的地方,又是欲做什么,就看见有侍卫牵来一匹黑色骏马,皮毛油光水滑,浓黑似墨,神骏非凡。

“走吧。”翟珏止住笑,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先翻身上马,再微微弯腰,将保养打理得极为精细的手递到了翟羽面前。

“去哪儿?”翟羽一时没动,只是抬头看向他。

翟珏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手依旧递在那里。

翟羽讽刺地撇了撇唇角:“我现在可以后悔,不跟你去了么?”

“怎么?”翟珏挑眉,唇角笑意妖冶,“敢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地说要‘大义灭亲’的皇长孙殿下,现在却要临阵退缩?”

翟羽咬牙,他笑容更深:“放心吧,如你先前所说,不会害你,耽误你一点时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