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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31)+番外

原来,庄楠的生母,竟然是右相秦咏的私生女,当初交给一柳姓富贾代为抚育,成年后嫁入庄家,竟成了当家主母,为前任家主庄始安生下一“子”一女。待庄楠继承庄家家业后,她便终日安心隐于佛堂,对外事不再过问……

翟羽沉思片刻后,疑惑着问:“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右相的关系,四叔和庄楠以前便有过联系?而此次,庄家天机阁肯定能有江南贪污案的证据,所以他便私下联络庄楠,想拿到这些证据?”

难怪庄楠才问他为何这么肯定她会帮他,他也才说会补偿庄楠,给庄家更好的。因为庄楠交出证据定了右相的罪,便等于不只是背叛她的“外公”,还失去了右相这个大的靠山。

“两点不对,”翟珏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白玉般的手指摇了摇,浅笑着说,“第一,庄家作为地方富商,这案子或许根本便是牵扯其中,脱不了干系,因此或许不用上天机阁,就能找到案情的突破口;其次……”翟珏故意停了停,才别有深意地微笑道,“四哥要的,或许远不是这次案子的证据那么简单……”

先是庄楠可能想要恢复女儿身,现在又是翟琛想要的“不止如此”,他都明说暗示到这地步了,翟羽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翟羽怔怔的失神模样落入翟珏眼里,他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漫不经心道:“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你多这样一个亲戚更是并非坏事。”

或许,这也是翟珏为什么要拉拢自己的原因之一?想要让自己借此关系去替他找证据?

翟羽这样想着,便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一甩马鞭,打马加速前行,往驿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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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驿站,自然是另一番忙活。

驿站的人通知了淮安的官员们,齐齐抹着汗赶过来迎接他们,其中估计还有不少还是从温柔乡中仓促抽身,脸色苍白发青,被翟珏稍加暗示的一逗弄,便腿抖如筛糠,老脸都要挂不住的样子。翟羽偷偷笑了笑,房间收拾好了,就径直告辞回了屋。

翟珏也住同一个院子,在翟羽房间的东侧。他回后院时,曾走过来轻轻敲了敲翟羽房间的门,翟羽已经由驿站的使女伺候着洗漱完,此时倒在床上,没有点灯,便也装作睡了,不去应翟珏的话。隐约听见他似是轻声笑了笑,才大步离开。

等他那边关门声响,原本直勾勾盯着帐子顶的翟羽,方缓缓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无意识盯着黑暗房间的某一块地方良久。直到听得窗外寒风忽起,吹得院中枯枝摇晃生响,空洞的眼神便又受惊般忽然聚焦,缓缓在房里扫了一转。又过了片刻,她认命般叹了声气,下得床来,打开了门,走到檐下挂着的气死风灯下面扶柱而立。

外面,果然又开始下雪了……

他,还没回来么?

对着院中纷纷扬扬的飘雪,翟羽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自那个名字浮现,便如引出了线头般,渐渐疏导开来。

自己是在气他对自己做的那龌龊的事?

可为什么今天见他,居然不是恨,而依旧是怕……

原来自己就是这般不争气……

一闭眼,周遭便是他的手,他的唇……

他无情的捏掐,和大力的吮咬……

自小到大,身上无数伤痕俱是拜他所赐,是不是他真的就不知道自己也会痛?

翟羽凉凉苦笑着摸了摸心口,这次,最痛的伤口依旧在这里。

身上的伤口可以痊愈,结疤,重新长出新的皮肤;心口的伤却无论多久,一牵扯都是火辣辣的疼。

自己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她只要他正视于她,只要他一句夸赞,或许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就可以了……可为什么要不到?

好,要不到,她死心。在他的漠视下,她选择心生背离,她发誓再不倚靠,再不依赖,她将对他的感情停留在儿时软弱无知时的膜拜敬仰便是。

可现在却连这样都成了奢望……他硬要逼她恨他么?恨到想要报复他?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翟羽仓促抬头,果然见一袭青影自风雪中无声无息地走来,没有撑伞,无所顾忌……

是他。

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她脸上后,又平寂自如地转开,脚步也不曾有丝毫迟疑错乱,就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步入回廊……

惊天的怒火席卷而来,翟羽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怎么可以?

这样的事发生了,他怎么可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刚在陋巷中,是她不敢看他,也猜他或许当着他人无法给她关于那一晚的任何回应,可现在,她仔仔细细地借着雪光在他面上搜寻,依旧一点多的情绪也没有。

她以为他故意将自己和翟珏逼得住驿站是为了给自己个解释。只要他能再当着她面说那一晚的确是他一时失控,那她就算再苦再痛,也会学着接受,学着忘记……可原来又是她多想了?

他对那整整一夜,原来果真毫无愧疚……或者还满是厌恶,不愿再提起?

所以径直离开,所以全部的交待都是一句托小满转达的“失控”,都在那碗强逼她喝下的避子汤?

对他来说,或许事情已经完整的过去,收拾妥帖。而她的想法,她的伤心,对他来说,就是由始至终这般的无足轻重……

理智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翟羽又忘了告诫自己不该冲动,便赶在翟琛的手触上他的房门前挡在他前面,愤然看着他:“我有话要跟你说!”

翟琛表情并没有惊诧,微微往后挪了一步后,便一言不发地俯视着她的脸,像是在静待她启口。

他的平静默然下,翟羽气势一下子就矮下去一截,但心头恨意愈浓,咬着牙道:“这里不方便,我还不想被人听到那不堪……”

“这里没人,”翟琛冷冷弯起点唇,语调冷寂地截断她:“你不知?”

翟羽惊诧地看向翟珏的房间,却听到头顶翟琛的一声清淡讽笑:“翟珏不在。我让你好好练功你不曾听,不然此时一听声息便早该明了,何苦至于被瞒着?”

翟羽也自嘲地低头:“是,如果我天分再过人些,有了绝世武功必早杀了你!何苦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

听了她的话,翟琛又低低笑了声:“想杀我?好,我等着……”

语音甫落,他便越过她,抬手去推了房门。翟羽这才从他身上闻到丝丝酒香,印象里他是极少喝酒的,于是本能竟问出了口:“你喝酒了?”

“刚刚在青楼,你不是该看的一清二楚?”他从她身边经过时,侧脸施舍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我没……”她本想回他那个时候她隔着轻纱重重,心底又慌又乱,他又是背对着自己,根本没看清,可转念一想,却又吓坏了:“你那个时候便知道?”

翟琛不置可否地径直走入了房内,翟羽气愤慌乱地匆匆尾随而入:“你知道,却又由得我们去看?”

“没什么可瞒的,想看便看罢。” 翟琛神色无変地在桌边锦凳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端在修长指尖慢慢喝着。

“你怎么可以如此自大?”翟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一事,“那是不是翟珏找人跟踪你,发现你去了太平山,你也是知道的?”

翟琛唇角掀了掀,简短答了一个字:“是。”

“你去太平山……”

“我见到了你那位朋友。”不待翟羽的问句问完,翟琛便径直平平答道,唇角忽又一弯,“叫夏风对么?”

翟羽本只是想问他去太平山做什么,是不是和齐丹青的临终嘱托有关,但等他这样一说,她便全忘了原本的问题,一个箭步冲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你把他怎么样了?”她记得那个时候,他是说要杀夏风的。

“你觉得呢?”翟琛直视着她那双满是焦急担忧的眼睛徐徐问完,含着淡淡讽笑的唇角便又扬起了些,“如果我说我杀了他,你是打算如上次所说的去死给他殉葬呢?还是更想杀了我?”

“我……”翟羽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失力的腿几乎要软了下去,她伸手扶住桌子,喃喃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不屑?这样心狠?这样……逼她?

连着问了好几遍后,她也在桌边坐下,痛苦地抱住了头。半晌后又忽地抬起下巴,眼神炯炯发亮,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其实你没杀他对不对?你是要和他合作的……你没有理由杀他……”

纠结于他“自杀还是杀他”的问题,翟羽都鄙视自己居然这么久才想到,他既然隔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动手,现在又是何必?

翟琛却没给她的热情与希望以相同的回应,只是笑她浅薄一般平平道:“他始终知道了你是女的,这便是最大的理由。”何况,他居然让她穿上女装与他看,居然柔情万千地藏着她的发带,居然说终会与她再见面,而这次还敢正大光明的问自己她的近况……

只要想到这些,翟琛便觉得杀了夏风都是给他的恩赐。捏着杯子的手指无意识收紧,翟琛心底冷笑一声,干脆将杯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