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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笑倾凡尘(74)

她瞥了封漠斐一眼,真是看不出来。

没过多久,一个奶娘就抱着一个宝蓝色的锦缎襁褓而来,哭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卿贵嫔听见了,便不顾仪态地迎了上去,奇迹还真是发生了,那婴儿交到了卿贵嫔手里,没多久哭声就止住了。

这下里,水榭下面一层,隔着纱幔的大臣忙歌功颂德,称赞卿贵嫔必是平时贤良为母,大皇子才眷恋不已。卿贵嫔抱着大皇子坐回了席位,默默听着,却恍若未闻,只是一心逗弄破涕而笑的大皇子忘渊。封漠斐手指弹着桌子,也只是默然听着,不做评价。

这场闹宴,在这样一个小插曲后,提前结束了,白晓凡松了口气,预想中被刁难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可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没有防备的时候。

正当白晓凡跟着众妃嫔往回走,经过荷花池上有些狭窄的石折桥时,不知何人在身后推了一下白晓凡,白晓凡往前一扑,只听“扑通”一声水声传来,伴随着卿贵嫔的惊叫,白晓凡立起身子正好对着卿贵嫔趴在桥上慌乱地看了又看后转过来的含着泪的凌厉怨毒的目光。

白晓凡一惊,本能地往后缩了两步,就见她手中原本抱着的大皇子不在了。

第七章 密室长聊

周围的扑通水声接连而起,无数侍卫跳入池中,嬷嬷宫女拉住卿贵嫔,她才没有悲痛的也跳进湖中,可她却瘫到在地,晕了过去,太医也赶来了,人乱成一团,掐人中的,呼喊的,指责推测的,冷笑讽刺的,声音杂乱不堪。

大皇子救上来了,还没有咽气,也幸好是夏天,才不至于冻坏了,但是太医还说要小心的好,万一肺部积了水,到时同样回天乏术。这样,抱着大皇子,架着卿贵嫔的,人走了一大片。留下来的,或是这次事端的制造者,或是觉得事不关己也可以看场好戏的人。

封漠斐晃着手上的折扇,唇角竟然含着笑容,似乎刚刚掉下水的不是他的长子一样。他就用那般轻松的笑意与语气问道:“白晓凡,刚刚是你推的卿贵嫔么?”

白晓凡抬眼,眸中对于刚刚的变故的惊慌缓缓沉淀以后,就只余空寂了,她像是捕捉到了点什么,可面上却丝毫不露。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独孤舒影面上的肃穆刺伤了她的眼,可她也很快转了目光,那些相互附耳低语,面带嘲笑的妃嫔们倒似被她给震住了,纷纷停了动作,看向她。而她带着哂意一笑,再道:“没站稳。”

“没站稳?”封漠斐笑着重复了一遍,又看向旁边沉默着的独孤舒影,“母后,朕认为既然是无心的,就不该责怪,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带到哀家的佛堂面壁思过,祈求大皇子平安。”独孤舒影漠然开口,然后就在身边大宫女翠娥的搀扶下转身而去。留下白晓凡独自面对众人的目光。

白晓凡面上看上去毫无所谓,别人尖酸刻薄的目光仿佛都被挡在了她前面,她微微垂首,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即使感觉到封漠然担心的目光,而抬头迎上时,也只是笑了笑。就跟着侍卫走了。

可背过众人时,她眼中终于开始松动,她心里有些庆幸,不知何故三师兄今天没有出现,不然,她也做不到这般伪装的冷静。这才发现,对于独孤舒影,她都还无法做到完全如亲人的亲切与信赖。她永远记得在她慌乱时,看向独孤舒影,她脸上的沉静下面,掩藏的失望与恨铁不成钢。

在这宫里,她受到伤害时,也只有封漠然一人有真正关心的目光。可也仅限于此了。没有人会为她出头。

白晓凡跪在冰冷的地上,垂首看着深褐色的地砖,绞尽脑汁想想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不会对脚上难忍的酸麻与钻筋的疼痛如此敏感和在意。

观音面前的檀香袅袅,白瓷的质地细腻如玉,衣服翩跹,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模样。可是她低垂的眼中不知有没有看到此时悄然潜入房内的月微岚。月微岚陪着白晓凡跪在地上,手按在她手上,白晓凡敏锐地感觉到了,讶然抬头,往身边看来,就见到了逐渐出现的月微岚。

泪盈满眼眶,却被她死死地控制住了,她讽刺地笑:“神佛面前也敢出现,不怕伤身,毁了你的修为?”

“一时半会儿的无所谓。”月微岚甚至直直看向观音,然后闭目,似虔诚地许愿,浓密的长睫微微颤着,如翩然飞舞的凤蝶。

“菩萨会听妖的许愿么?”白晓凡身子颤抖,略微摇晃,却不知是因为跪久了还是因为什么。

见月微岚没有反应,白晓凡蓦地站起身,扶着神案,将慈祥笑着的观音打下了地。顿时,那栩栩如生的观音像在深褐色的地砖上,碎成了几块。白晓凡笑着,眼泪却滑了下来:“如果她听了你的许愿,她就不配做观音,观音岂能不明辨是非呢?”

月微岚缓缓睁眼,心里一松,这尊观音是高僧开过光的,神佛面前,他哪能真正造次。但白晓凡这一摔……她究竟是为何?

月微岚抬眼看向白晓凡,她早已泪痕满脸,却还倔强地做出冷淡的样子:“我现在又不需要你,你就算顶着伤害来了,也毫无意义。”

他仿若没有听见,再次握上了她的手,微微一笑 间,繁华走尽,倾动凡尘。他启口,低声道:“对神佛无礼是有报应的。”

白晓凡在他笑里,忘了她该说的话,只是凭着本心,喃喃道:“如果真有惩罚,让我受了也无妨。”

“晓凡,我是妖。”月微岚拉着她手,带着最恬静的笑意,若诉说一件最平淡的事实。

白晓凡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用袖子擦干了泪,复又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将头缓缓靠在他身上,缓缓道:“我知道你是妖,等我以后有法力了,我一定要收了你。”

月微岚低低笑了,笑声如在胸腔内震荡,弄的白晓凡耳朵里轰轰作响,她瘪了瘪嘴,故作娇蛮,扳过月微岚的头,直视着他眼睛道:“你不信我能收了你?”

月微岚面容缓缓静下来,深深凝着她道:“我信,而且我在等。”他不会勉强她真的愿意放下以前的观念,抛开那些成见,跟他在一起。

房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住了,可那仍然立在神案上,微微歪着的香,却非直直向上,而是随意地往别的方向飘散着。

白晓凡闭上了眼睛,放开了他的脸,又靠回他怀里,道:“那便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又笑着,握上他的手,以戏谑的语气道,“我从不让美人失望。”

月微岚笑了,他其实不大懂白晓凡了,他看不到白晓凡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她现在还需要他,依赖他,这个肩膀,她想靠多久,他就不会先撤离一步。

五指交握,下午,黄昏,然后夜幕降临。

直到外面有细碎的人声传来,二人才不得不分离。什么告别的词都没有,两人心中似乎都有默契。白晓凡明白了月微岚一直都在。而月微岚则清楚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陪在白晓凡身边。

“你居然把观音像给砸了?”封漠斐进来后,看到地上碎成几块的观音,明显吃了一惊,可随后就变成了戏谑,“我还以为你真的淡然,没想到进来后就将它砸了。”

白晓凡懒得与他解释,只是道:“我在专心思过,别来打扰我。”

“思过思的砸了观音?”封漠斐笑着,然后在身边的三金耳边吩咐了几句,三金得令后,就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了。

“封漠斐,你想说什么就说,不必一直在观音这件事上绕来绕去吧。”白晓凡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跪了整整一个下午,精力还是那么好,白晓凡,你还总是给我惊喜。”封漠斐说着,竟然不顾仪态地席地而坐,正对着白晓凡的侧面。

白晓凡却知道是刚刚月微岚一直在用法术帮她活血的缘故,而他也教会了她,怎么用法力才能避免身体上的一些伤害。他说他在等她收了他?白晓凡苦笑,她自己都不信她真的下得了手。

“你在想什么?”封漠斐玩味地看着明显走神了的白晓凡,出声问道。

“反正不是想你。”白晓凡从恍惚中有些慌忙地回过神来,睨他一眼,随口说道。

可这一眼,这句类似打情骂俏的话语,看在封漠斐眼里却有了别样的风情。他也笑了,自己多半疯了,居然对野丫头有感觉。

“想知道忘渊的情况么?”半晌之后,封漠斐有些面红耳赤地移开目光,问道。

白晓凡看向他,虽然想装作不在意,可却无法做到对一个小生命漠不关心:“他没事吧?”

“发烧,情况不是很好。”封漠斐仿佛在诉说别人家的孩子的情况一样,面上带了点可惜,却明显不是紧张与关心,看着白晓凡就起眉头的样子又道,“卿贵嫔也是昏昏醒醒了好几次,一醒来就神志不清地又哭又闹。”

白晓凡紧了紧牙齿,心跳如擂鼓,这皇宫,真是太可怕了些,可她微微低首,却说道:“不是我干的。”

“可是你逃不掉责任。”封漠斐斜挑眉脚,说道。

“那要我怎样?”白晓凡手伏在膝盖上,长叹一口气说道,“杀了我?”

“你嫁给我,再给我生个嫡长子不就行了。”封漠斐桃花眼中含着揶揄,如开玩笑般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是心跳却一点一点地加快了,直到他说完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