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说温柔点。”月微岚苦笑，他强撑着，可身下却开始化出一瓣瓣的雪白蔷薇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死？死之前再帮我做件事。”白晓凡横他一眼，若不知道死的含义，说的话，也似平日里调情的语句。可这场景如此熟悉，蓉死的时候那芙蓉花瓣，现在的蔷薇花瓣，白晓凡装作看不见，对，她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事？”月微岚笑意迷人，苍白到有些发青的脸色，丝毫没有使他笑的魅力折损，相反，相较于有时的浓重妖媚，还多了些清淡的味道。
白晓凡执着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淡淡笑开：“杀了我。”
月微岚虽然虚弱，刷地睁开的双眸，也掩饰不住他的惊讶。可他还没说什么，那边兰璟就冷笑一声道：“还真是情深，只是死了，未免懦弱，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为他报仇。”
“报仇？”白晓凡喃喃在口中念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唇边勾勒出颇含讽刺的笑意，目光却还是凝视在月微岚身上，“我找谁报仇？由始至终罪人都是我，三师兄，我一直都觉得，你找错人了，你该杀的是我，害你成这样的人是我，不仁不义的人也是我，而不是他……”
顿了下，收住不慎泄露出来的哭音，白晓凡的目光转向兰璟：“三师兄，你，从来都是晓凡除了师父外最敬重的人，如果说晓凡，死前还有什么愿望，也是希望你回到原来的样子。而晓凡，你就当是从未生活在你的周围好了。像我这样的人，最好忘掉。我欠你的那些，原谅晓凡还不了了。”
白晓凡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催动法术，身边笼着淡淡的光芒，轻风扬起了她来不及梳的长发，也扬起了地上的雪白蔷薇花瓣，她火红的嫁衣，坐在那里，笑意安详，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定定的看着月微岚。手上却蓦地执着月微岚的指尖，往心脏捅去，月微岚无力阻止，兰璟在刚刚也被白晓凡伤了，周身无法动弹，阻止不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坠落在地上的那个琉璃盒子，却开始嗡嗡作响，在原地跳动几下，蓦地打开，发出了耀眼的金光。
那金光照向这个方向的时候，白晓凡本能地由于晃眼而避开了来，手上的劲力也松了下来，蓦然觉得手上空了，她惊异地转过来，却只来得及捕捉到月微岚一闪即逝的美丽笑意。金光消失的时候，眼前月微岚也不在了，连着地上的蔷薇花瓣，也一瓣都没有剩下。白晓凡懵懵地看看四周，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不远处的兰璟趴在地上，证实，刚刚的一切，不是她的一场梦，可他却也是满头乌丝，而非刚刚的白发。
白晓凡站起身来，微微觉得有些头昏，她回想了一下刚刚的一切，只是觉得一阵金光刺来，月微岚便不在了，看看四周，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她着急疑惑，迷茫不解的时候，天际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晓凡，你杀了他，你终究是杀了他。”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穿着月色纱衣，长长地拖在地上，风姿绰约，她看着白晓凡妩媚一笑，说道。
“我杀了他？”白晓凡呆呆看向天际，为何，她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不，她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哟，晓凡不记得我是谁了？那先恢复记忆好了。”女人微甩水袖，一阵香风像白晓凡袭来。
白晓凡本能想躲开，却不知为何，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蓦地，头中就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脑中最深一层，慢慢往外涌动，面前闪过无数画面，清楚的，不清楚的，悉数出现，白晓凡看见了好几世的自己，可最终出现的那个梳着双环的小丫头。却让白晓凡眼睛越睁越大。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个诅咒，那个说他们永远无法在一起的诅咒。
树欲静而风不止，安静的世界里，只有风声徐徐，不歇气地响着。
白晓凡蓦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道：“娘娘，真是好久不见。”
“想起来了？光喊声娘娘，不行礼了？丫头你真让我失望，那时候的你，纵是再恨我，也是知个礼数的。”月之仙子笑起来，甜美宛如少女。
“只因为我现在不恨你了，”白晓凡淡淡说道，唇角也有着笑意，“你刚刚说月微岚怎么了呢？被我杀了？为何？我听娘娘你解释。你想让我难过痛苦，也得让我明白，我做了什么不是？”
月之仙子有些震惊地看向白晓凡，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镇定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用长袖轻掩唇部，却是为了掩饰她的微愣：“你当是月微岚没死么？他被御妖盒收了，而御妖盒的启动是缘于兰璟带有强大魔力的血，剩下的还用我说么？”
可是，她说完，盯着白晓凡看了良久，也没有见她面上出现她想要的惊慌、无力或是悲伤的情绪，只是迎来，她淡淡的一声：“哦。”
“哦什么？我当日的诅咒已经实现了不是么？”月之仙子再也无法冷静了，为什么眼前的白晓凡与以前那个懦弱的小丫头不一样了？
正如宁媚所说，月之仙子不懂人心，白晓凡知道了前事，知道了如果她伤心最后开心的是谁，哪里还肯轻易地展露出心思来。
“实现了？不一定吧，如果我也死了，不知道冥界你管不管得到呢？”前世在天庭，她能管，这世在人间，她也要插足，那如果冥界呢？
月之仙子再次笑了，带了些得意：“错了，晓凡，这御妖盒再也无法开启，月微岚是被一辈子困在里面，倒也不是真死，但是你们就是无法相聚了。我真要感谢兰璟，这样的结局比我想的还要好。”
白晓凡这下才是真的说不出话来，只觉脚下虚浮再也掩饰不住，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她看向月之仙子，讽笑一阵：“你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恨我们？就因为我随意地改变了你的想法，你就真的那么霸道，什么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第五章 心口之血
“对，明明是我的东西，你什么身份，也配自作主张来改变？”月之仙子带着笑，微微扬高下巴，骄傲而轻蔑地说道。见白晓凡目中终于燃起了一点恨意，她又道，“何况，这件事上升到了一个赌约，你们只要是彻底分开了，我就赢了，你明白么？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白晓凡点点头：“其实还不是你将我安排到了他的身边？我是不是也该说，你自作孽不可活呢？”不看月之仙子蓦然变了的脸色，白晓凡又径直悠闲地说道，“这一世是我欠月微岚的，如果我早不介意那些有的没的，意识到他的好，你就输了。你如果想在这上面让我难过，你做到了。但其实，换个说法，你却输了，你原本的计划不是让我们心生嫌隙，为了各自的性命相互残杀么？可是，你现在却只能这么牵强地说，月微岚被收是因为我了？你自己不觉得遗憾么？不过人家说，脸皮的厚薄是跟生活的岁数有点关系的，以你那上万的年岁，我想，你也不会在意这样生拉活扯地硬是安慰自己，说月微岚是我杀的吧。”
月之仙子的笑已经是非常勉强了：“你还不是一样，明明害了他，却要脱掉这层责任，当时，我就劝薇对你早点下手的，如果他杀了你，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白晓凡掐紧了手，站的笔直，最开始，她或许是懦弱无能，奉眼前女人为天神的小丫头，可这一世，她不怕，最坏的结局是什么？她已经有所准备，还会怕什么？她只是想出这口气罢了，凭什么，一个神仙，就可以妄自改变别人的命运，以戏弄他人为乐？
“那，如果我拼死杀了你呢？”白晓凡勾起唇角，轻声问道。若以花来作比，她早已不是最初那朵单纯的什么也不懂的小野菊，她早就蜕变为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艳的恰到好处，美的动人心魄。
月之仙子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笑得花枝乱颤，这时，却听天际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晓凡，仙是杀不得的。”白衣翩跹，不染纤尘，飘然而至。眉目如画，这世上，怕没有人会生的比他更好看了，而难得的是，这般好看的仙人，纵是有那不在凡俗的仙气，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杀不得？为何杀不得？”晓凡看着面前缓缓出现的清远太子，挑眉问道。
“小丫头，我教教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和妖都想着要修炼成仙么？因为仙有着永恒的寿命和无上的仙力，就以你的本事，动我一根汗毛尚且不可能，何况是杀了我？”月之仙子笑得开心，眉目生动，可见今日她心情着实是很好。说完，她不看白晓凡的反应，又转向清远太子笑道：“太子殿下，你可是输了，那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都忘记了我们的赌约了。”
“赌约？”白晓凡插口，刚刚月之仙子就提到了，她没有注意，再次提到，她就不能不问了。她看向面前的清远太子，一样的令人着迷的风度与气质，可惜月微岚真的是与他没有半分相像的。但，这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不是么？
为此，月之仙子才恨自己到极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