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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歌(7)+番外

“他让您写?”

“我最熟悉他做的东西。”邱景岳把杯子放唇边。他的嘴唇已经不像那个晚上那样了,现在不仅干裂,而且有些苍白。

季师益把杯子从他手中拿开了。

“你也想喝?”邱景岳笑道,“我再给你冲一杯。”

“您睡吧,立刻就睡。”

邱景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丢给了季师益一支。

他坐在床上吸烟的时候就睡著了。头靠著季师益的肩膀。季师益把烟从他嘴里拿走,他醒过来,说:“我得跟你说,下周就截止了,你没时间了。”

“我不走,您醒来再说也不迟。”

邱景岳又睡著了。

他睡得很沈。他的呼叫器被季师益拿著了,当天有两个电话打进来,一个骨外科的,一个妇产科的,季师益代替邱景岳去了。骨外值班的研究生白天时叫过邱景岳,见季师益说了句怎麽换班了?季师益说他临时有事,我代会儿。

十点快到的时候周芳打电话给他,当时他正在妇产科,就对周芳说一会打给你,我可能要晚点儿回去。

周芳说:你不是说好十点回来吗?

因为正在看病人的途中,季师益没怎麽多说就把电话挂了。

十点二十分他回到十二楼,在走廊打了个电话给周芳,周芳第一句话是:“刚才那女人是谁?”

季师益说:“我刚在妇产科看病人。师兄有事走开会儿,我帮他顶班。”

“邱景岳吗?”周芳问。

“嗯。”

“你们关系有这麽好吗?”

“我有事找他啊。”

“哦,那他真够精明的,你有事找他,还得帮他值班啊?”

“他人不坏。”

“人不坏你就得帮他值班?那全天下好人多著了,你都帮忙值班吧,一个礼拜你就死了吧你。”

季师益头有些发胀,妻子的声音十分尖锐。

“小芳,你能不能别这样?大家都是同事,别人也有帮我值班的时候。”

“你干什麽事儿我不知道,能不能不要用这麽蠢的谎言骗我?”

季师益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说:“你误会我,我回去会好好解释,但你别生气,你现在正怀孕。”

周芳在电话那头又哭了,季师益听到哭声,本来胀的头变得跳痛起来。

“好啊,我生气没关系,爱生生去,动到你儿子的胎气你就紧张了啊?”

季师益把手机从耳朵边上离开,看著红色的挂断键,听见从扬声器传来的减弱的哭声,忽然觉得十分茫然。

总值班的小灵通又响起来了,季师益接起那个电话,妇产科的一线说刚才那个病人腹痛加剧了,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床边B超的医生也还没来,怎麽办?

那个一线是个没经验的研究生,季师益在电话里告诉他应该怎麽做之後,重新接起妻子的电话,对方已经挂机了。

总值班的房间门忽然开了。邱景岳走出来,看见季师益,扬了扬自己的手机。

季师益走过去,邱景岳把手机放到他手中,说:“你太太的。”

周芳在邱景岳的手机听筒那边听到了丈夫的声音,说了句:“你真的和他一块儿啊?”

季师益对著电话说:“好好睡吧。”然後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他把手机还给邱景岳,再把自己的手机摔出了几米远,砸在了走廊对面的墙上,掉落在地面上,晃动了几下,不再动了。

邱景岳沈默地看著季师益的动作。

季师益说:“我以前女朋友跟我说,所谓的爱情,是对方不管做什麽都能忍受。”

然後回头问邱景岳:“到底是她不爱我,还是我不爱她了?”

邱景岳没答他,走到季师益丢弃的手机面前,捡起来,说:“诺基亚该找你卖广告。”然後把手机递给季师益:“你回去吧。”

季师益接过手机,看著邱景岳把总值班的电话从他手中拿走。

“我睡够了,三天的觉都补回来了,谢谢了。”

情歌(上)8

8

邱景岳和季师益来往了几次邮件,并在季师益上夜班那天晚上去找了他,和他详细商讨了自己的想法。季师益看完邱景岳发来的文献後对他提的东西还是处於晕头转向的状态,复习了几本生物化学方面的书,才大致弄明白他说的意思。

当年在邱景岳毕业的时候,季师益听他的答辩直接睡过去了。他告诉邱景岳这件事,邱景岳镇定地说:“哦,当时我数了数,醒的人就一个答辩主席,四个答辩委员。其中三个在打呵欠。”

季师益说:“不,我只是想恭维您,做得十分高深。”

邱景岳说:“基础的东西容易说玄乎了,其实就那麽回事。不过你这个东西不是特基础,还跟临床沾点边。这种容易中,利用咱科里资源,也花不了多少钱。”

季师益想说我这是直接占用您劳动成果了。可惜邱景岳让他一直没机会说这种话。

“其实你要是能申请出去做博後,会很有帮助的。”

“我博士期间都没做过基础科研。”

“很多人都这样的。廖老师??主任以前也是临床型的。”

季师益没问邱景岳他和廖敏轩到底怎麽回事儿,从邱景岳口中,倒是没听过半句关於廖敏轩不好的话。

邱景岳几乎不讨论别人。这点和任唐有天壤之别。他和季师益讨论基金申请,讨论临床病例,讨论哪家店盒饭好吃。他说自己把附近的盒饭都吃遍了,每种口味都试吃过,可以推荐给季师益几款,可是他推来推去总是推荐A店的烧鸭饭,B店的烧鸭饭,C店的烧鸭饭。季师益说您是不是就是喜欢吃鸭子?邱景岳说:不,煮鸭子不喜欢。

季师益有时也和他谈起各自的家乡。邱景岳描述的家乡青山绿水,很适合游乐。他会说起弟弟和父母周末出游,去哪座山赏了樱,先前又去哪座山赏了梅之类。说的时候眉眼中满是愉快和向往。季师益问他是不是很想回家。他说想也没办法,都已经出来这麽多年了。

不过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偶尔中午时季师益会去十二楼,邱景岳则是很少去主动找他。虽没有说出口,他们俩都有共识,如果同事们知道他们俩走得近,那不是什麽很妙的事情。邱景岳的这个情绪被季师益识别,在於一次他们聊著聊著邱景岳就说:不当老总以後还真找不到和你说话的地方了。

季师益说您可以跟更多人说话。

邱景岳笑著说:跟你说话不累。

他笑的时候,外眦又变得分明了。

周芳那天的行为被岳母看见了。季师益回家之後岳母对他道歉,说女儿不懂事,要季师益别生气。周芳坐在沙发上瞄季师益,说他总是不说清楚,我怎麽能不怀疑啊。季师益当著岳母的面不好说什麽,夜里睡觉的时候他想对妻子说话时,她已经睡著了。

此後工作繁忙,这件事也就这麽搁下来了,季师益还是按妻子的要求,每天给她打电话,科里的集体活动能推则推,不能推尽量一秒锺也不超过周芳的规定按时回家,她心满意足之余,也没再发火了。由於近数次的应酬中都借故早退,有时同事们甚至会开他玩笑:我们小季不是惧内吧。季师益只好哈哈笑著扯谎,说真的有事。

在那之後好几个晚上季师益都做了类似的梦,梦见自己被放在了天梯或空中的铁链上,下面是茫茫云海,他不断告诉自己摔下去就死了,他不想死,於是在梦中逃生,用尽全力想爬到对岸的陆地上。梦的最後通常是不小心掉下去惊醒了。深夜里醒来,转头看见妻子,心事上来了,怎麽也睡不著。

在此期间,季师益的基金申请艰难地完成了。他把申请发给邱景岳,让邱景岳帮他修改。他本意是让邱景岳看看有没有什麽大方向上的问题,但第二天发回来的文稿不但增加了一些建议,改动了文章顺序,连每个字句都斟酌修改过,甚至每个标点符号都被修正得很标准。末了在邮件中邱景岳附上了一个笑脸,说:我都是个人意见,不一定都对,你斟酌著需要不需要吧。季师益见了他的详尽的改稿,暗自掐算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要给人修改这麽份东西至少要花上三个工作日。於是季师益终於明白他那些科研成果是怎麽来的了。

四月初廖敏轩在周四的大查房之後说上次妇女节他没空请客,今天补请,今晚大家一起吃饭。还特意指明小季要参加,那麽多美女吃晚饭怎麽能少了帅哥。

为避免妻子的询问,季师益发了短信告诉她今天科里吃饭之後,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廖敏轩是个忙人,很少有空请吃饭,他的饭局是谁都不敢早退的,接电话也可能会惹怒他。

廖敏轩平常大查房只查一区,所以请客也是请一区的,他说其他区的随便找个时间让秘书拨经费,区长带领去吃饭,以免说他不公平。他那天在酒桌上心情十分不错。大家轮流给他敬酒,他都十分豪爽地喝下了。到後来他说你们都给我喝,小季,你这麽年轻不喝酒?来,喝喝喝,美女去敬帅哥,美女喝一杯,帅哥喝三杯。

护士们用矿泉水代替酒去敬季师益酒,季师益喝了十几杯白酒,说受不了了,可不可以也用矿泉水代替?当时廖敏轩醉了,瞪著眼睛说你没用,景岳喝几斤都一样喝的。季师益一愣。在场所有人都一愣。廖敏轩没注意到自己失言,继续强迫季师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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