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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一(20)

随即便进了内室。

医者讲究个望闻问切,胡太医搭眼一瞅,实在瞧不出这王爷身上哪点不对来,微觉纳罕,待跟着进了屋,见外屋地上四仰八叉横着一张桌子,旁边一只碎成八瓣的酒坛,更有只碧玉盏磕了个口子,这纳罕便成了吃惊,隐约生出丝疑虑不安,拎箱的手紧了一紧,便即垂下眼帘,目不斜视,跟着进了内室。

半幅帘帐掀起,露出怀风烧得通红的脸,怀舟立在床前,淡淡道:「怀风身子不适,劳烦老太医给看一看。」

话虽是冲胡太医说的,眼睛却自始至终不曾离了床上身影,其中暗含的一腔忧虑担心,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原以为是怀舟有何急症,到了跟前儿才知病的乃是怀风,只是这位小主子因何睡在大主子的房里,胡太医微觉奇怪,却也不会多嘴去问,当下伸手探向怀风额头,一摸之下只觉烫手,连忙从被中掏出怀风手腕欲一探脉象,只是还未搭脉,先瞅见那腕上一圈破皮青紫,像是拿什么东西勒的,当下便是一愣,猛地想起外室里那一地凌乱,心中登时咯登一下。

他是宫中行走多年的老人儿,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一番悸动也不过一瞬,瞬即便没事人般对那青紫视而不见,只搭脉诊病。

过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工夫,方斟酌着道:「小侯爷五内不调,心火上炎,似是心气不顺淤滞于内,又兼外感风邪,是以有此症候,势头虽猛,倒不算凶险,开个方子如吃上几天也就是了。」

胡太医一面说一面偷觑怀舟脸色,见他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便欲开方,不料还未提笔便叫怀舟拦下。

「怀风身上尚有些外伤,劳烦老太医给一并瞧瞧。」

说着,掀开了被子一角。

怀风身上并不曾穿什么衣裳,赤条条躺着,被子一掀,露出一身情事痕迹来,胡太医见多识广,有什么不明白,只一眼便惊得呆了,再看看怀舟衣衫不整之态,便知这兄弟俩出了什么事,当即便是一哆嗦。

「他下面一直流血不止,请太医先给止住血罢。」

扫一眼胡太医阵青阵白的老脸,怀舟神色自若不见丝毫慌乱。

皇宫原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藏污纳垢之所,胡太医自忖在宫中多年,颇见了些说不出口的肮脏污秽之事,也做过不少善后的差使,但今儿个所见仍是大为震撼,半晌回不过神。

他是看着怀风长大的,与这位讨喜的小侯爷颇为相得,乍然见怀风这样一副情态,饶是他饱经风浪,亦不免流露出些许愤慨不平,看向怀舟的眼神中便带了惊惧厌恶之色。

垂下眼帘,胡太医定一定神,着手检验怀风身子,先抬起一条右腿去看股间,他年老力衰,怀风又是仰卧,这般验看颇为吃力,正为难间,怀舟已将人侧翻过来抱在怀中,因怕怀风着凉,便只将下身露出,上半身拿被子裹了搂着,方便胡太医诊治。

胡太医仔细查看一番,见伤势不重,稍松口气,拿生肌止血的药细细抹了进去,随后又去查看身上其他各处,验了一圈,见均是些指印、吻痕之类的轻浅瘀伤,这才抹去额上冷汗,走到桌边开了个退热的方子呈给怀舟。

安置怀风躺好,怀舟拿过方子细看,见里面均是些退热的对症之物,点点头,将方子交还,便在胡太医接过时,忽地一笑,曼声道:「老太医行走宫中多年,最是得皇上信任,自是因通达事理之故,这世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是毋须本王来教的。」

胡太医晓得眼前这位乃是天皇贵胄,纵比不得老安王手握重兵权倾朝野,那也绝非是他升斗小民可以得罪,莫说怀风并非他亲孙,便是亲生,王爷想要,那也只有忍气吞声双手奉上。

「老朽明白,请王爷放心。」

想通其中厉害,胡太医心下长叹,再有天大怒气也只得消了,颤巍巍行礼告退,拿着方子去找人煎药。

胡太医一走,怀舟便换过衣服踱去门外叫人进来服侍洒扫,摔破的酒坛、酒盏清理出去,桌子也换了新的,收拾停当,煎好的药也端了上来。

不待胡太医喂,怀舟先行将人扶起搂在胸前,接过药碗,拿调羹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怀风嘴边。

那药甚苦,怀风昏睡中不知吞咽,一勺喂下去,倒有一半是顺着嘴角流到外面,怀舟也不嫌脏,拿巾帕揩了,接着再喂下一勺,一碗药直吃了有一顿饭工夫才完。

胡太医接过空碗,退出内室前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正见怀舟坐在床头,将怀风颊上散发拨到耳后,阴沉目光掩不住动作间一缕疼惜温柔。

老太医也是自年轻时过来的,怎会看不出其中暗藏的情愫,不以为然地暗自摇头,想这位小侯爷几年前尚被老安王珍如拱璧,如今落到这么个哥哥手里,当真不知是祸是福。

第十章

怀风这病来得凶猛,整整一日昀是昏昏沉沉,钣也喂不进去,只得吃过药后喂上一小碗和着人参熬着的米汤。

怀舟守在一旁,面目镇定如恒,实则以惧是惶恐,既怕怀风病势加重,又怕他病愈清醒过来伤心难受。

他这般心神不宁,自然也没了办差的心思,连巡防司也未去,只坐在床边看着怀风睡容发怔。

伺候二人的丫头们受了胡太医的嘱咐,只当小主子夜里不慎着了风,害起寒症,银翘便请了怀舟示下,在外室里生了个小小火炉熬药热粥,并两个丫头轮流看着,伺候两个主子食水。

到得晚上,怀风高热渐渐退了,喂了一剂药后又过两个时辰,终于醒了过来。

他烧了一天,甫一睁眼仍是糊里糊涂,见怀舟坐在床头正俯身看向自己,一脸担忧,自然而然叫了声「哥哥,我渴。」

怀舟一楞,马上端来杯水喂他,待他喝完,放下杯子抚着他犹带微热的脸颊,「身上还难受吗?」

怀风热度一退,神志渐渐清白,昨夜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刹那汇拢心头,烧得潮红的脸颊登时转为一片惨白,惊恐地瞪大眼睛,直勾勾看了怀舟片刻,倏地抬手打掉脸上胋着的大掌。

他恐惧之下使力极大,怀舟一双手让他抽得隐隐生痛,一下荡了开去。

只这一下,怀舟已经知他想起了昨夜之事,沉默片刻,柔声道:「你病了一天,粒米未进,也该饿了,我扶你起来吃些粥可好?」

他面目比平日更形和蔼,语声中又带了三分低声下气的恳求,怀风看了却只有更怕,见哥哥靠过来要抱自己,猛地翻身坐起。

他腰身酸软无力,股间又隐隐作痛,这些却都顾不得了,挣扎着向床角爬去,避过怀舟拥抱,瑟缩成一团。

怀舟本要扶他起来,张开双臂却不料怀风是这么个反应,一颗心登时坠到谷底,一片冰凉。

强抑住满腔苦涩,怀舟淡淡一笑,「这是怎么了,这样怕我?」

见怀风不言声,只露出一双眼睛戒备地望着自己,怜惜间又止不住怒气上涌,一伸手捉住他手臂从床角拽了过来圈在怀中。

怀风被他搂住,浑身上下便是一僵,随即挣扎起来,拳打脚踢间惊叫出声,「放开。」

怀舟有了防备,轻轻巧巧制住他双腕扣在身后,伏在他耳畔低声道:「银翘她们便在外间候着,你要闹得人尽皆知,也尽由得你。」

兄弟相奸本就是桩说不出口的丑事,闹将出来,施奸的那个固然逃不过宗人府惩戒,被奸的却也从此再难见人,短短一句话便逼得怀风住了嘴,万般委屈尽数化作一声呜咽。

他这一病,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如此闹腾一番,很快便虚软下来,伏在怀舟胸前动弹不得,怀舟松开他手腕,温温柔柔地搂着,见他紧咬下唇抑住哭叫,一径默默流泪,又是心疼又是内疚,情不自禁在怀风额上印下一串轻柔细吻。

怀风病尚未痊愈,经这一番折腾,才退的热度又升上来,身子打着冷颤,透过轻薄内衫传到轻抚他的手上。

怀舟觉察,赶忙用被子裹住,去外面唤了胡太医进来,针灸一番后又开了剂安神的方子吃下去,不消多久,怀风便又沉睡过去。

怀舟放心不下,一整晚搂在他怀同榻而卧,时不时摸摸他身上热度,到后半夜烧退了,才安心合眼小憩。

快天亮时,怀风高热消退清醒过来,他这一夜出了不少汗,此刻一袭内衫湿漉漉的穿着甚不舒服,还未张眼,先伸手去扯糊在胸上的襟口,这一动便惊得怀舟立时醒来,看清他动作,忙去外间叫银翘端了温水布巾并干净内衫进来,东西放下后又遣了人出去,亲自动手为怀风替换。

怀风躺了两天,身上软绵绵没半分力气,想拦阻也是不成,任是百般羞耻难堪,也只得由着怀舟脱了他衣裳擦洗干净换上新衫。

他这样乖乖的任由摆布,怀舟暗自欢喜,不消片刻打理妥当,又叫外面丫头煮了碗鸡丝粥,扶怀风坐起来喂他,只是调羹送到嘴边,怀风却别过头去。

「你便是生我的气,又何必同自己身子过不去,总须有了力气才好吵闹打骂不是。」

怀舟也不生气,举着调羹缓缓劝道,见怀风只是不理,那碗勺也就慢慢放下了,无奈苦笑,去叫了银翘进来伺候他进食。

银翘足有两日没见这位小主子,一进来见怀风病恹恹瘦了足有一圈,连唇上都没半点血色,眼圈一下便红了,恨不得立时三刻给他将养回来,端着碗一面哄劝一面喂,怀风架不住好絮叨,慢慢也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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