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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飞翔(19)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去安检。」

高飞喝尽咖啡,站起身。

展翔还未从思考中回神,浑浑噩噩跟着站起来,眼神犹自怔怔,他没看到高飞在这一瞬间脸色骤变,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大喝,「趴下!」

一只强壮的手臂按住他肩颈,将他推进桌子底下。

展翔随即听到「砰」的一声,似开启香槟酒瓶的响动,接着一具身子倒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

不知是谁首先尖叫起来,声音尖厉刺耳,一连串声响纷至沓来,展翔听见有人喊警察,有人打电话召救伤车,可他已没心思去注意,他全副精神集中到前方趴着不动的那人身上,手足并用,爬过去抱进怀里。

「飞哥……飞哥……」

展翔用尽全力将高飞翻转过来,看清他胸前一个小洞,不过小指那样粗细,鲜血从中汩汩涌出,已染湿半幅衣襟。

展翔用手去堵,血止不住,仍不断冒出来,很快在地上汇成一滩。

高飞眼神已经涣散,没有焦距,但嘴唇翕动,似有话要说。展翔附耳在他唇边,只听他道:「走,飞得远远的,别回头。」

语音已低至几不可闻,但展翔听懂了,眼泪控制不住,慢慢淌下来。

警察医生相继赶到现场,将高飞抬走,展翔宛如失却魂魄,踉跄着跟到救伤车前,但被医务人员拦下,只得呆呆站立,不知做何反应。倒是等在外面的司机发现动静一路寻找过来,拉展翔上车,跟在救伤车后面,驶进医院。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

送进手术室不过半小时,医生出来宣布高飞死讯。

展翔木然站立,待遗体推出来,他走上前,拉开覆在高飞头上的白布。

因一枪击中胸腔动脉,很快失血昏迷,没有过多疼痛,是以高飞面容平静,并无痛苦扭曲。

江湖债江湖还,有这样结局是迟早的事,展翔十分清楚,但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胸口绞痛,窒息得直不起身,俯下来,将头轻轻搁在高飞胸口,试图听取心跳,寻找仍然存活的蛛丝马迹。

「先生,请节哀。」

护士在一旁劝慰,展翔不去理会,直到一双手臂扶住他肩膀,将他拽起。展翔站直,看清来人,嘴唇开合几下才发出声,「飞哥死了。」声音嘶哑低沉。

「我知道。」

顾华城得到司机通知一路飞驰过来,本还存了一丝侥幸,不料还是见到最不愿面对的结局,他看了看死去的兄弟,轻轻拉好白布,让护士推走,回过头端详展翔,见他双目呆滞红肿,面容悲戚,伸臂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俩均失去人生中至重要的朋友,一般的悲伤哀痛,只得通过相互依靠来安慰彼此。

不知过多久,有人在旁边道,「林先生,打扰一下,我是重案组督察霍耀杰,请你随我去警局讲述一下今日事件经过。」

展翔退出顾华城怀抱,向一旁出示证件的警员点头,顾华城一语不发跟在身后。

到了警局,展翔将事发之际所见所闻统统道出,当警员问他是否知道凶手动机时,他摇摇头,「这些有劳警官查证,我希望看到凶手早日伏法。」

录口供花费近两个小时,顾华城一直等在外间,见展翔出来,迎上去,「今天先回家。」语气分外轻柔,像是怕稍重一些便要加重展翔心中痛苦。

展翔觉得疲累,他已顾不上仪态,靠在顾华城身上,让他扶进车里。

此时此刻,展翔只想睡上一觉,但愿醒来,发觉不过一场噩梦。

第十七章

展翔睁眼,只见卧室漆黑一片,身旁一只小红点一闪一灭,是有人在吸烟。

听见展翔坐起的声音,顾华城扭亮台灯,「醒了?」

「什么时候了?」

「凌晨四点。」

啊,已然睡了十多个小时。

展翔发愣,他希望一切不过是梦境,但不可能,那血淋淋一幕不停在眼前回放,告诉他现实的残酷,不允他逃避。

「我给你订了今天下午往洛杉矶的机票。」顾华城按熄香烟,道:「中午吃过饭,我送你去机场,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不,」展翔拒绝,「我留下来参加飞哥葬礼。」

「不行,尸体还放在警局解剖,一时半会儿举行不了葬礼,你不能久留,这里太危险。」

顾华城从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出这样话来,可知情势真正危急。

展翔嘶声低吼,「他们杀了飞哥。」

「张光彦已经知道阿飞是他杀兄仇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祭肥仔亡灵,是我太过大意,我应该提醒阿飞小心……」顾华城面色沉郁,阴冷地笑,「不过,血债血偿,只要姓张的弄不死我,这债一定要在他身上讨还。」

机场依旧人头攒动熙来攘往,除却咖啡厅暂时歇业,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凶案的迹象。

顾华城极其谨慎,掐好时间抵达,将展翔护在身边,快速办好登机手续,送到安检口前。

临近分手,顾华城还想再叮嘱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为难之际,电话响起,接通一听,眼神立刻暗下去。

「进去吧。」挂断电话,顾华城将展翔轻轻一推,看他经过仪器搜身后走远,身形慢慢不见,放心走开。

展翔坐在登机口前等候,脑中却不断闪现刚才画面,顾华城虽喜怒不形于色,但两人相处多年,方才那一丝微笑变化又岂逃得过他双眼,展翔心中不安之感越来越甚,渐渐不能控制,令他坐立难安。

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登机,人流自动排成长队,展翔夹在人流中向前缓缓移动,轮到他登机时,忽地迟疑,脚步不由停滞,遭到后方乘客不耐地催促。

「抱歉。」

展翔道歉,闪身走出队伍。

这一刹那,他决定留下,至于日后是否后悔,且留待日后再说。

自机场返回顾宅,展翔瞥见院中停放的黑色房车,知道顾华城已经回来,进门去找,然寻遍上下,不见影踪,只剩书房未到,展翔推开半掩的房门,亦不见人影,仔细一看,觉整间房似少了些东西,因心绪烦乱,一时想不起来,只觉怪异。疑惑间,身后响起菲佣惊叫,「林先生,你没走。」

展翔回身,问:「顾先生去了哪里?」

菲佣本已惊慌失措,见到展翔,急急诉说,「刚才一群警察进来带走顾先生,还从书房搬走电脑和许多文件。林先生,顾先生是否出事?我该怎么办?」

啊,书房里可不正是少了这些东西。展翔即刻明白东窗事发,这一顿悟似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令他做声不得,半晌才稳住心神问,「顾先生被捕的事可通知了刘先生和章先生?」

「没有,我太害怕,一时忘记。」

「从现在开始,你照常工作,薪水我如数付给你。但是,记住,」展翔神色凝重,盯住菲佣,「不论谁来问你什么事,你一个字也不准往外说。」

菲佣听到薪水照发,如吃了定心丸,后面的警告自然一并应承,转头去做份内工作。

展翔此时已完全镇定下来,走到客厅拨电话。

刘志远及章平已自其它渠道获知顾华城被捕消息,正一筹莫展间接到展翔电话,通知二人前往顾宅商议对策。

这半年多展翔益受顾华城倚重,独掌财权,已可与他二人平起平坐,且因身份特殊,顾华城每每对他额外关照,令刘章二人深信,若非香港不承认同性婚姻,展翔恐早成为顾华城正式伴侣,因此上两人对展翔发号施令并无太多抵触,且他二人皆非谋略型人才,此时失却顾华城,青木堂岌岌可危,绝非他俩可以支撑大局,不得不联合展翔之力,故此一召即来。

「谁能告诉我,现在情况究竟糟到什么地步?」

三人在书房坐下,展翔顾不上客套,直接发问。

刘章二人对视一眼,由刘志远出面答疑。

「张光彦安排线人向警方告密,说三哥是杀肥仔的主凶,且属下公司有走私、洗钱嫌疑,警察带走三哥问话。最要命的是,姓张的手里有李纯元,那杂种向警方提供夜总会财务造假的证据。」

展翔沉声道,「只是涉嫌杀人而已,警方手里并无确切证据。至于李纯元,至多能够证明财务报表虚假,了不起定个偷漏税,算不上重罪,要律师立刻办理保释手续,只凭目前警方掌握的东西,做不到扣人不放,先将三哥弄出来再说。」

章平苦笑,「没有律师。」

展翔大惊,「黄启关呢?」

「老黄涉嫌在一起商业案件中有贿赂行为,正在接受廉政公署调查,自顾不暇。」

「聘请其他律师。」

「张光彦已放出话来,谁敢做三哥的辩护律师就要谁的命,人人自危,没一个人敢接受我们委托。」刘志远咬牙,「而且我们也没钱支付律师费。」

这一句话才叫惊人,展翔讶异地张大嘴巴。

刘志远抹一把脸,道,「公司账户已被警方冻结,取不出钱,我和阿平用钱从来都从公司账上拿,自己手头没有储备。即便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收费也必定不菲,不会让我们先欠着。」

展翔沉思片刻,缓缓道:「找律师的事我来想办法,我们再想一想,还有些什么要做的,可以帮到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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