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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无念(32)

琪官儿睡在无念隔壁,船舱壁薄,无念折腾的声音早就听在耳中,他本对无念心怀爱慕,这时便主动致意,企盼这俊雅公子垂怜于他,能就此收作侍童也未可知,说不得便可今生有靠。只是面对意中人,纵然惯于风月也难免羞涩,这话声到后来已是越来越低几近于无了。

无念正难受得紧,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可想到沈清云的醋劲,终究压下绮思叹道:“不必了,你自去睡吧,莫要管我,过得一时便好了。”

琪官儿满怀羞涩期待化成了空,怀着酸涩苦闷回了船舱,却再睡不着,只坐着发呆。

“我家公子一向洁身自好,况也早就有家室了,才不会做那拈花惹草的勾当,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待着莫要自讨没趣的好。再让我看见你勾引公子,小心我把你扔河里去。”

常墨担心琪官儿身份有什么不妥之处,自上了船便盯着他一举一动,两人睡的也是一个舱室,方才琪官儿一番动作都落在常墨眼中,这时便出言讥讽。

琪官儿正自难过,听了这冷言冷语更加难堪,眼泪刷的下来,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想起自己凄凉身世,只觉得死了才好。

常墨不见回应,翻身去看时吓了一跳,他是在武人中长大的,从来见的都是流血不流泪的粗豪汉子,几时见过琪官儿这种哭法,一声不出干掉眼泪,竟是悲凄得刺透人心。

琪官儿还只是个十五六的孩子,脸上的脂粉经过一夜奔波已掉了不少,余下的让泪水一冲露出张娇小美丽的面孔,越发显得单薄可怜,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空虚一片映不出任何东西。

常墨看得心惊,他比琪官儿大着四五岁,虽也是父母双亡却自小养在寨中,跟着沈清云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过得还要滋润,从未有过琪官儿这般不堪遭遇,这时也不禁后悔自己刻薄之语,待要出声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磨蹭了半晌坐到琪官儿身边把他圈在怀里轻轻拍抚,拿袖子去拭他眼泪。

琪官儿哭了好一会儿,终于体力不支昏睡在常墨怀里。

南下的船走得顺风顺水,一个多月的功夫已到了湖南境内。这段时间里琪官儿察言观色小心做人,他本是稚嫩少年,离了风尘之地露出孩童本性,哄得无兄无弟的常墨很是高兴,把先前的成见抛在一边,待他倒像是亲弟弟一般。船刚入沅江时无念曾起意给琪官儿些银子让他下船自寻生路,架不住琪官儿哭天抹泪一通哀求,再加上常墨一旁帮腔,只得答允到了水寨再行安置。

这日清晨,船终于行到洞庭湖上,水寨已遥遥在望。常墨这还是头次离家这么久,高兴地拉着琪官儿上窜下跳,无念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沈清云,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船还未靠岸,已有七八条小船围了上来,当先一人纵身跃上船头,一把将无念揽在怀里,抱起来狠狠转了几个圈。

无念任沈清云抱着自己,四目相交,于默默无声中倾诉数月离情。

两人对望几有一刻,余下众喽啰皆知二人情事,只在底下窃窃私语些“二少爷茶不思饭不想可算把风少爷盼回来了”“这下咱们不用天天看二少爷脸色了”“小别胜新婚”……之类的言语,谁也不敢上前相扰。

常墨看两位主子再这么对视下去可不是办法,在身边诸人眼色下硬着头皮上前咳嗽了一声,打断重逢的温馨时刻,“二少爷,咱们是不是先回去?船上的药材还等着运去药铺呢。”

无念脸上一红,松开回抱住沈清云的双手,“说得是,先回去再说。”

沈清云狠狠白了常墨一眼,拉住无念手腕往湖面跃下。湖面上的莲叶层层款摆便似天然的踏脚石承接住二人脚步,没几个起落,两人已如惊鸿掠过去得远了,徒留一众手下面对二人的绝顶轻功、翩然风姿赞叹不已。

琪官儿目瞪口呆,直要把无念当成神仙,常墨笑着唤他回神,拉了他一同去收拾物件,顺便和寨中兄弟打上个小赌--十两银子,风少爷两天之内下不了床。

无念确实两天没下床了,沈清云似要把这分别四个月的分量都找补回来一般,刚回来那一天根本没容无念喘口气,从早上直做到入夜,性器泄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什么都泄不出来了也不肯从无念体内撤退,埋在紧窒销魂的小穴中紧拥着怀里的身躯,吻了一遍又一遍。

无念的腰似要断了般,嗓子喊哑了,中途昏过去两次也没能拦下沈清云的热情,睡到翌日午时才醒,却无论如何起不了身,只得就着沈清云手里的粥碗喝了几口便又睡去。直到第三日上才能下床,恰撞上常墨收了赢来的银子,知道底下人拿自己床事打赌,又气又羞又窘,一碗茶水泼到沈清云身上,严令不得再上自己的床。

始作俑者情知做得过火,只嘿嘿陪笑,晚上自然还是蹭到同张床上温存软语缠绵不休。

无念略歇几日便恢复了旧日作息,每日上午去城中药铺巡视,傍晚方回,身边除了常墨外还多了个琪官儿跟进跟出。无念一时没有想好让琪官儿作何营生,便暂且让他跟着,日后再作打算。

琪官儿精乖伶俐,当初在娼馆里作头牌也是琴棋书画学全了的,写字记帐不在话下,日日跟着无念细心观摩生意往来,端茶递水研磨铺纸,勤快得紧,无念便也有意让他学着打理些琐事,日后寻个差使也好养活自己。主意一定便和琪官儿说了,喜得少年一蹦老高,待欢喜过了却又大哭起来,把个常墨急得哄了他半天才抽抽噎噎止住眼泪。无念知道他这是喜极而泣,由得常墨去着意抚慰。

沈清云吃过午饭正和几个帐房先生理帐,就听手下进来通报:赵一鹤派了家将来,有要紧书信给二少爷。沈清云与赵一鹤久不通音讯,不知这位风流侯爷有什么事,忙让人把来者带进书房相会。

赵谦是赵一鹤手下极得力的臂膀,知道沈清云是个不可小觑的,恭恭敬敬呈上一封书信。

沈清云问候了赵一鹤安好,拆信阅览起来,越看越是惊怒,待通篇看完,脸色已是难看得很了。

“这些都是实情么?”沈清云忍住怒火淡淡问道。

赵谦起身一躬回道:“那琪官儿乃是我家侯爷自醉红楼购得的头牌倌人,日夜侍寝,最是妖媚勾人,侯爷设宴本意让他为风公子接风,谁料想他竟对风公子一见钟情,唉……也是前世孽缘,风公子竟也起了垂爱之心。其实风公子人才佳妙,向为我家侯爷称道,若是明着讨要,以侯爷大度必是应允的,可这般夜半私奔却未免有失体统。我家侯爷得知后既惊且忧,一则怕此事伤了两家和气,二则怕风公子伤了自身德行遭长辈责骂,是以让小人前来说明原委。依侯爷之意,既是风公子喜欢琪官儿,那自当奉送,左右不过是娼伶之流,岂能为此伤了朋友意气,只是男风虽好却终入不得正统,且有延误子嗣之虞,还请二少爷从旁提点风公子些许。那琪官儿床上手段甚妙,风公子还须多多注意身体才好。”

赵一鹤信中所言皆是当晚无念与琪官儿如何眉眼传情亲热之举,立意诋毁二人清白,挑拨沈清云与无念之情。这招离间之计可谓阴损之极,无念与沈清云两情相悦之事虽未张扬却也未曾刻意遮掩,寨中不少亲近人等皆知,江湖上便也免不了有些传言,赵一鹤早有耳闻,便用男色款待无念诱其落阱以饱色欲,不成之后又写信污蔑,思谋沈清云对无念厌弃后自己好趁虚而入,到时佳人在抱,是侍寝还是凌虐自然都由得自己性子了。

偏巧无念回来后便被押在床上折腾得神智不清,后来又忙着药铺诸事,再加上担心沈清云吃醋横生风波,因此对赵一鹤行径并未多说,只言去侯府吃了顿家宴,席间言语上有所得罪,至于琪官儿则是半路上收留的孤儿,赵一鹤下药谋算一事却丝毫未提。无念本想着山高皇帝远,赵一鹤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无实权的贵戚,便想把手伸到湖南来报复自己也难了些,只是怕万一连累水寨,是以先行提点沈清云一下有所防范,毕竟民不与官斗,小心为上。却不知赵一鹤为人阴毒至此。

这一番阴差阳错只把沈清云蒙在鼓中,沈清云素知赵一鹤风流,听无念说辞只当是赵一鹤口头上不太干净出些污言秽语惹恼了无念,气过一阵后便也抛在脑后,却再想不到其中实情。他是见过琪官儿模样的,初时只觉媚气过人,并未深究,这时听了赵谦言语对琪官儿身份那是再无怀疑,私奔之事便也有些信了,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无念却另结新欢,心头一阵翻江倒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阴寒。

赵谦见功效已显,立刻告辞去了。

第3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清云初时满腹气恼,过得一阵渐渐平静下来,总觉得有些不妥,细细回思这几日无念与自己相处的情状与往日并无异常,对待琪官儿也没见与常墨有什么不同,说他移情别恋实在有些勉强,不过那琪官儿的身份应是勿庸置疑的,只不知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一些自己不明了的内情,须得查实才好。想了想,命人把罗文、马龙叫了过来……

常墨三两步蹿上书房台阶,敲了两下房门,听见传出沈清云的一声“进来”才推门进去。还没到得书桌前已能看见沈清云面色不豫,不禁停下脚步有些犹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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