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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原名:双飞)(9)

合议庭合议,然后当庭宣判。滑稽的是,虽然在法院的判决书里采纳了文卿大部分的辩护意见,却依然坚持□杀人的判断,结果也不出所料——死刑。听说最高法要收回死刑复核权,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就是说,只要高级法院批准,朱光尘就要投胎去了。

朱光尘的表现一直很平静。

宣判结束,文卿收拾东西,有法警上来要把朱光尘带下去。从被告席到侧门要走二十米的路,文卿的辩护席就在这二十米之间靠里的位置。

突然,文卿听见什么“噗通”一声,朱光尘突然跪倒在地,向着文卿“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毫不吝啬的声音,砸在地板上,在空荡荡的法庭回荡。法警惊呆了,但也仅仅三秒。一把拎起他,押着走出去。

“俺不冤!”

文卿听见朱光尘带着家乡口音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如斯,手上的整理工作慢慢停下来。

是的,没有什么比在法庭上更能体现律师的价值。

这句话,没有错。

走出法庭,朱光尘的样子已经模糊,文卿却还记得那个跪地磕头的人影。

铁打的法庭,流水的被告,但是这跪地瞬间和那咚咚咚的磕头声却能将文卿的心凝固!文卿下意识的按了按心脏,那里似乎被这咚咚的声音扰乱了跳动的频率。神智有些模糊,好像回到久远的年代,黑压压一片伴着阵阵哀号。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点没变!

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车水马龙,文卿找了辆出租准备回去。手机短信,是严律师的,“老贾说,你表现不错。好好干。”

文卿苦笑了一下,回了个“谢谢”。这样的表扬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做出了与严律师暗示有所不同的选择——或者背道而驰。不光是她,她所在的律所都会面临宋沙蛮不讲理的,毫无节制的威胁。

值得庆幸的是,严律师只是表扬了她,不管是否真心,终究没有责备。

我们的工作或是神圣的,但是这副躯壳却是无比的卑微,和那些消失的、或是被禁锢的、或被鄙夷的一样,无比的卑微;匍匐在——也仅仅匍匐在——自然的脚下,虔诚而冷漠。

回到所里,大家只是略略向她致贺,然后便埋头工作。下午五点多,芮律师扛回来一个超级大单——某外企一年五百万的法律顾问合同!

整个所沸腾了!

那个单子当初跟的时候,因为比较大,按照客户的要求,必须两个以上的律师来做,而且其中一个律师必须是有相当丰富的并购经验。按图索骥,只有范律师还勉强够边儿。但是范律师实在太忙,又非常注重个人保养,苦活累活都交给了只比他小几岁的芮律师。现在单子拿下来了,范律师作为排在第一顺序的法律顾问,自然要分一半。好在芮律师不在乎这些,两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去洗澡,好的好像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

文卿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是人群的议论与喧闹,心却像在沙漠中一般荒凉。其实,当她选择的时候,也想过英雄般的欢呼与鼓掌,那样,即使她必须面对天大的困厄,也能满足精神的需要。然而,现实不是这样的。

人们心中的英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年终奖金;而不是招来攻击律所安全的人!

文卿叹了口气,低下头。

就在这时,同人群一起庆贺的严律师回来,拍了拍文卿的办公挡板。难得好心情的皱起满脸的笑纹:“芮律师真不错,有能力,会做人!”

“嗯。”

“唉,小文,你可得跟芮律师多学着点。你们基本上是同时转正的,虽说芮律师年纪比你大很多,但是有志不在年高,你有你的优势,多向芮律师请教着些。”

“嗯,芮律师——挺值得我学习的。”

“这就对了。我看你最近在看什么奴役的自由路?”

“《通往奴役的道路》,哈耶克的,……以前看过,随便翻翻。”看严律师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文卿即使改变了话头,砍掉详细介绍部分,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事多跟芮律师学学,做完这个案子之后你就有机会做非诉了。好好发展,你的经验很丰富,缺的就是机会!不过——”严律师话锋一转,“前一阵子你太忙,咱们所来了个新律师,姓王。她是邓律师早年的同事,所以我把邓律师的关系转给她了。以后,这一块你就不用跟了。”

文卿有点心如死灰的感觉,平时早就该火冒三丈的事情,现在听起来好像放了个屁,皱了皱眉头,点点头道:“好,我把有关资料整理一下,然后交给王律师。”

“这两天她一直在外面跑客户,昨天刚调整了座位,她就在你旁边。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严律师眉开眼笑,轻松的拍了拍挡板,好像那是他手下的一只哈巴狗。

伍兵知道今天开庭,很早过来。路亚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吃过伍兵做的蛋炒饭,每次都嚷嚷着让伍兵给她做一份。后来大家发现伍兵做的炸鸡也不错,每次见面又开始要炸鸡。今天,伍兵这次不仅带来一堆炸鸡腿,还拿来两大桶可乐,分给路亚和晚走的律师。

大家笑呵呵的问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伍兵只是憨厚的笑着,并不答话。路亚总结,结婚送的是喜糖,不会是鸡腿,但是放在文律师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伍兵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反复的说着: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到人走了,文卿也很奇怪,今天什么好日子,让他这么破费?

伍兵这才说:“我送快件的时候,听路亚说了,那个官司的事情。这就是替你庆贺的!”看文卿愣着,伍兵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者这么张扬,所以就没说。不过,总归是好事,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也算是庆祝了。”

噗!

好像一朵小火花,在瞬间绽放,又好像擦亮了一根火柴。文卿才发现,整个下午自己竟然一直呆在黑暗中!

这个时候,反而无话可说。文卿低下头,细细的咬着嫩的流油的鸡腿肉,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滋润过,无比的熨帖!

伍兵拿出书包,竟然还是军挎:“你忙吧,我看会儿书。”

旁边有律师站起来,说:“伍兵,刚收拾出一个空座,你去那儿看吧!”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是呀,是呀!那是专门留出来给你陪读的!”

哈哈的笑声充满了办公室,有人离开,有人进来。都八点了,这里依然热闹非凡。文卿看着不远处露出来的黑色的头发,头一次明确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可以依靠!

心里对宋沙还是有忌讳的,文卿不敢多耽搁,收拾了一下需要做的文档,然后拎起笔记本准备回家做。

本来依照保密原则是不可以的,但是当家和办公室没什么分别,而老板又不提供床铺的时候,这条原则就没什么人记得。文卿之所以一直遵守,开始是不敢在严律师手下耍滑,无论何时,她的胆子都比别人少两个;后来是懒得面对韩达不会来的空荡荡的家。现在不一样了,伍兵终究不是所里的人,利用所里的资源学习,时间长了还是会被有心人说闲话。自己又没有十分必要留在这里加班,能回家做为什么不回家呢?

两人并肩离开办公室,伍兵也没有多问为什么那么早离开。

到了家门口,文卿突然站住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就着路灯和花园里的灯光,仍然能够看清在小区门口有人徘徊,而且是熟人!

宋沙径直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堵着,明灭的烟头最先暴露他的位置。不过,那股浓重的戾气即使没有看见人,也让文卿下意识的全身发冷。

甚至,她比伍兵还早发现宋沙的存在。

“哟!”宋沙点了一根烟,歪着走到文卿和伍兵的面前,“我说老严怎么能带出个胆儿大的徒弟,原来身边有人。”他不屑的看了一眼伍兵,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挑衅似是威胁。

伍兵毫不犹豫的走上半步,挡在宋沙和文卿前面。也不说话,怒视着他。

男人之间的较量不需要那么多废话,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便全力以赴,瞬间判出胜负。

文卿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两座崩塌的冰山或者正在爆发的火山,噼里啪啦的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冻住或者烤焦。然而,晚风轻拂,秋虫婉转,只是一错眼的功夫,那些幻觉就消失了。

就在文卿以为要出结果的时候,宋沙突然动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枪,忽的抵住伍兵的下巴。伍兵也吓了一跳,却依然没有退缩。手下意识的把文卿向一边推了推。

文卿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宋沙冷笑了一下,就是冷哼,吊儿郎当的用夹着烟的手指点着伍兵说:“行,算你行!这事儿没完!”手枪向上顶了顶,伍兵不自觉的抬了抬头。文卿眼角扫到两人同时握紧了拳头,只听宋沙恶狠狠的说,“横!有本事,你现在横一个!你能护了她一时,我看你能不能护住她一世!”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宋沙左手猛地一击,一拳捣在伍兵的肚子上。伍兵痛的立刻弯下了腰,宋沙抬腿就势一顶,膝盖正打在伍兵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