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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如此多情(出书版)(41)

“叮咚”门铃响起来。苏铮开门一看,是郎曼。

她说自己刚刚出差回来,一直特别忙,搬过来之后就没来聊聊,非常不好意思。

苏铮咧着嘴摆出一张笑脸,心里却一片茫然:我跟你非亲非故,就算不聊,也是正常吧?

东拉西扯,顾着睡觉的孩子,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还以为特务接头!苏铮让了四回茶,郎曼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喝洋墨水的,早就忘了祖宗的规矩。

郎曼渐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苏铮凭经验慢慢的住了嘴,等着对方说话。郎曼依然不着边际的瞎扯,可是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这上面,连苏铮只是敷衍都没看出来。

“苏铮,”郎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请教?谈不上,谈不上。有什么能帮忙的请讲?”

“我想……我想追秦斌。但是你是他前妻,我们又这么熟,我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郎曼搓着手,耸肩歪头斜眼撇嘴,一副西方人说话言不由衷时的样子。

苏铮半张着嘴巴,呵呵了两声,说不清是在倒气儿还是在高兴,反正肺里空荡荡的有些窒息。赶紧深吸了一口,才缓过劲儿来,脑子也有了反应:“有啥介意不介意的,你追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知道在国内,很多夫妻都是离婚不能忘情,有时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离婚以后就后悔的想复婚。当然我不是说你,你和秦斌的问题不在此列。可是现在有目共睹,秦斌已经和那个人断了关系,相信从今往后他也能吸取教训不再乱来。况且,我觉得秦斌的本性不坏,只是误入歧途。如果有人给他一个机会,他仍然有权得到一个完整幸福的家。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秦斌的前妻,你当然有优先权。”

原谅秦斌,重头再来?他还有未来?

这是苏铮第二次意识到秦斌可以原谅,而且是实实在在的有了新的选择!在她孤独绝望的要死时,那个人却“枯木逢春”,还——“有权利”?

苏铮死死的盯着郎曼,良久才皮笑肉不笑的动了下脸皮上的肉,说:“郎曼,你这不是拿我开涮嘛!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值。”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对于你来说,秦斌是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的,因为他背叛过你。可是对于我来说,他的过去只是人云亦云的历史,即使是真实的,也是刻在竹简上的文字,过眼烟云。我看到的是改过自新努力工作的他,是发愤图强不断进取的男人。”

“你不……借鉴一下历史?”

“当然要借鉴。所以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给他背叛的机会,会更加注意他的要求,努力的去维护和创造属于两个人的幸福。对你来说,复婚是背着包袱在前进;对我来说,和秦斌在一起,只是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呵呵,你都知道我没勇气背包袱,来问我……”

郎曼猛的察觉苏铮的不快,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但是随即,她又抬起来,笑着平静的对苏铮说:“苏铮,依照我的了解,你是不可能和秦斌复合的。但是从女人的角度,我很欣赏你工作的态度,和你的坚强。说实话,我不排除有一天秦斌会旧态复萌,那时候我未必能如你这么洒脱。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许多事,理不清。”郎曼顿了一下,“我不想和你争什么。可是上天让我们都在秦斌身边出现。如果你仍然爱着他,我绝不插手。如果你不爱,我也绝不放手。我想——”郎曼伸手握住苏铮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做朋友。爱的坦白,追的磊落。还是朋友!?”

郎曼紧张的看着苏铮。有一瞬间苏铮似乎被她的说辞感动了,但是只要一想起她会给秦斌一个“幸福的未来”,苏铮的心里就想刀割了一样的疼。

她见不得秦斌好!

她就要看着秦斌赎罪般的活着才舒坦!

她费了无数个日夜熬过的怨念并没有消失,而是等着复活的机会!

怨念,像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两条黑色巨蛇,交缠在一起冉冉升起,在她面前盘旋,然后紧紧的扣住苏铮的大脑。

松了松圆圆的睡衣领口,苏铮点点头:“好啊,你说的对。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权利么!我虽然不鼓励你追求他,但是追求谁总是你自己的权利。而且,我和秦斌不存在任何法律关系,他只和朝朝存在抚养关系,这也……不是及于我的。呵呵,都是穷光蛋,又不想西方的有钱人,还给孩子弄个什么基金会,我做个监护人,可能关系还复杂点。这个,你随便,随便。”苏铮摸摸头,湿漉漉的竟然冒汗了。

郎曼看出苏铮的别扭,和说不出来的尴尬,但是她宁愿相信说出来的话,而拒绝去探究或许连苏铮本人都不清楚的潜台词。所以,她松了口气,笑着说:“这样就好,谢谢你!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送郎曼出门,苏铮几乎是飘到自己床上的。四脚朝天仰八叉的躺着,想着要离婚的父母,想着要幸福的秦斌,想着要朋友的郎曼,想着要爸妈的儿子,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和那两天黑色的巨蛇一起编织成一个巨大的袋子,好像血滴子一样罩在自己的头上——

慢慢的,融化了。

苏铮病了,还病得不轻。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麻烦父母。

硬撑了一天,看到所里同事惊恐躲避的眼神,苏铮想起“甲流”这个可怕的字眼。死就死吧,落个清净。只是秦朝太无辜,不能跟着自己受罪。这种一个人扛下的辛苦和悲壮,让她多了几分受虐般的快感。那一丝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的自虐情结让她对生活无端的自信起来。但是,这一丝的愤世嫉俗并没有让她的病情有任何的好转,相反越发的加重了。

苏铮借口感冒,告诉苏妈妈这几天留朝朝在家里住,自己不方便回去。电话里,苏妈妈的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问:“是不是我和你爸的事儿让你心烦了?”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不会的。你们肯定有你们的原因。”

“嗯,也对。你都三十多了。以前一直拿你当孩子,后来看你和秦斌复婚,妈就知道你长大了,可以撒手了。”

苏铮张张嘴巴想说“那是假的”,又咽了回去,谁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是什么后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敢刺激二老。自己的事自己烦好了,不能帮他们也不能给他们添乱。甚至进一步讲,假如离婚是他们对自己几十年婚姻的总结成果,以今时今日苏铮所受之折磨,完全可以理解——退一步,海阔天空。

问题是,老爸同意么?

老妈老爸,都是心头肉,哪个也不愿伤害。放下自己的是是非非,苏铮真希望父母能平和坦白的甚至快乐做出选择!

然而,她打心眼儿里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中国,她一个七零后都想不通,让那些五零后如何豁达?

郎曼挤破苏铮心里的脓疮,所有的怨念已经毫无顾忌的传染了全身上下,苏铮摸摸自己就知道老娘是怎么一个感受!

爱就爱到死,死了都要爱,爱死了也要爱!

放手,一定是死了。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从地狱等着那人过来,共堕沉沦。

苏铮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她不介意自己这样偏激。但是如果偏激的人是老娘,她却不得不正视这偏激背后的影响:离婚以后,老娘怎么办?真的有个第二春么?

打死她,也不信!

或者,像秦斌一样,出轨的是老爹?

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这话——能用在自己拿个温文尔雅孝妻如母的老爹身上?

“妈,您真的不能告诉我原因么?”苏铮还是忍不住要问。

“唉,没什么原因。过这么多年过腻了。”苏妈妈口风甚紧。

“嗯……妈,要是别人这么说,我信。要是这么说的人是您——打死我都不信。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人。”苏铮尽量平和的戳穿母亲的谎言,忐忑的等着那边的反馈。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良久,才传来低低的啜泣。

“咯哒”,电话被挂断了。短暂的静音后,是一声长而单调的忙音。

苏铮拿着电话愣了半晌,才叹口气慢慢的坐下。一边是自己打结,一边要去替人解结,就算是超人,也不过是维持精神上的完整;但是如果明天再交给自己一个离婚案,她就要彻底的精神分裂了!对别人,这不过是个戏剧性的假设,但是对一个律师,却是司空见惯的工作内容。

苏铮开始害怕。

外面渐渐黑下来,苏铮摸索到台灯的开关,在摁下去的一刹那犹豫起来:当真要让明天到来吗?明天真的有希望么?

黎明破晓的晨光打破了苏铮家里的凝幕,新的一天还是不紧不慢的来了。苏铮揉揉眼,骨骼发出可怕的咔咔声,酸疼随着动作像电流一样在身体里最先恢复——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眼屎多的可怕,昨夜流泪太多,眼睛周围高高的鼓起,愈发显得苍老。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怨别人啊!

苏铮点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啊,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倒下啊!来,先把这肿眼泡消掉,然后去挣钱。没有钱的女人怎么抚养小的,赡养老的啊,男人哦——”苏铮摇了摇头,打开洗澡水,开始从上到下的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