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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刻都是崭新的(19)+番外

武令朋会犯错误,第一次做的时候几乎不可避免一定会犯错,而且时常犯下的错是导致要返工的,但几天以后的第二次,他通常会进步神速,这让许存道很惊讶。如果要追究的话,应该是由于他勤快有耐性吧,平常上班时间总是跟在他身后,并不是一般的师弟都做得到的。至少比他晚几天进来的另一个师弟刘文清,就完全没有耐性。

三月中旬的一天傍晚,邱景岳让许存道找他汇报课题进展。邱景岳在科室的事很多,除了平常的临床任务、教学任务以及自己的课题之外,还要负责两个临床试验、领导的很多申报材料以及英文翻译工作。许存道偶尔也想过,领导虽然对邱景岳忌惮,但事实上交给他的都是别人做不好的重要任务。这种关系实在有些矛盾。在三十七八岁这一档教授当中,只有季师益教授受重用的程度和邱景岳相似,但领导对他和对邱景岳的态度完全不同,从不当面给他难堪。

邱景岳和季师益的办公室是同一间,很狭长的一间不大的房间,用纤维板不完全地隔开了两个空间,在那间办公室后面就是三线值班房,虽然平常很少被其他教授使用,但邱景岳家离得远,每次值三线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地在那里住。

当天许存道到了办公室门口时,门是锁的。因为是早上约好五点半过来,许存道不确定邱景岳是不是记得,就在门口给他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是在办公室里面响起的,然后就是椅子移动发出的咯吱声音,许存道有些疑惑,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人接起了。

邱景岳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不太稳定的声线:“存道吗?”

“嗯,邱老师,我在门口。”

对方很奇怪地沉默了一会儿,咳了一声,说:“等一下,我来开门。”

一般教授办公室在里边有人时,是不会上锁的,就算下班时间也是如此。大约过了五分钟,门被从里边打开了。

邱景岳见到大弟子,笑道:“不好意思,打了会儿瞌睡。”

然后他们就开始谈关于课题的事。许存道把这周做的western让邱景岳看了,邱景岳说挺好的,之后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许存道说都还好。

然后邱景岳问他:“小武最近怎么样?”

许存道想起了武令朋不得已放在他那儿的包,迟疑了一下,道:“没什么,他挺聪明的,学东西很快。”

“小武比较憨厚,可能有人会占他便宜,你看呢?”邱景岳说。

许存道想了一会儿,说:“他跟您说什么了吗?”

邱景岳一愣,笑了:“他要知道说,我也不会问你呀。”说着摸出一根烟,问:“我抽烟,可以吗?”

“没关系。”

在邱景岳点烟的时候,三线值班室里竟然有音乐声响起了。然后就听见里边有人接电话的声音,过了会儿季师益教授从里边出来,看了一眼邱景岳。

“怎么,有急诊?”邱景岳问。

“嗯。”季师益笑着说,“人不够你就上台。”

“季大教授都搞不定,我有什么用?”邱景岳夹着烟的手抬起来,笑着说。

季师益出去之后,邱景岳解释道:“他这周值三线。”

许存道哦了一声。

“刚说到哪儿啦?”

“您说小武被人占便宜。”

“嗯。董婶说她排了细胞室值班,但是每次看到的都是小武在打扫,有这回事吗?”

董婶表面上看起来凶恶,其实是个软心肠的人,学生之间发生的不公平的事她会尽量解决,但丁品经是领导的学生,她也不好出面。

许存道摇摇头,说:“我不太清楚。”

邱景岳把没有抽几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说:“没这回事就好了。”

许存道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可能有这回事,我问问他。”

许存道离开外科楼的时候,觉得天气有些闷。不过才三月,就已经温暖得不像话了。到处都空间狭小的医院就像累叠起来的罐头盒子,密密麻麻的,不透风。

许存道发现自己在生气,是在接了杜明明电话的时候,对方听到他口气,说“你怎么啦?好凶哦”之后。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出口之后,杜明明的口气忽然更加不善了:“怎么不关我事啦,你怎么回事呀?”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生起气来的许存道有些愕然,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抚女朋友的心情,觉得有些烦躁。

“我有点儿累了,有什么事见面了再说,好吗?”许存道说。

“那你现在来见我,我在实验室里等你。”

说完之后,杜明明就挂了电话。

本来还要去实验室拿东西的许存道只好先去了生理实验室。那个实验室在学校实验楼的十四楼,他上去后,实验室里似乎已经没有人了。于是他在门口打了个电话给她。

杜明明来开门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但和平常有些不同,许存道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跟着她进去后,问:“怎么了?不下班吗?一起走吧。”

杜明明拉着他的手往走廊的深处走去。走到最里边的一间房间,把门关上。

那间房是休息室,里边有一个上下床。

“怎么了?”许存道皱眉问。

杜明明开始解开白大褂。

那时许存道终于知道她哪里不一样了。她的白大褂下没穿任何衣服。在她解开第一个扣子时,丰满的乳房露出了一半,许存道按住了她的手。

“明明,你怎么了?”

“你是不是嫌弃我?”杜明明抬起眼睛瞪着他。

觉得十分疲惫的许存道揉了揉太阳穴,说:“这种事,结婚以后再做吧。”

“那什么时候结婚?”她还是那么瞪着他。

“我们现在还在读书,怎么有条件结婚呢?”许存道的声音中除了疲惫,还有强压下来的不耐。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好,杜明明一下子掉了眼泪,说:“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要和你分手。”

许存道放开她的手,没说什么,拉开门就走了。

第25章

也许是克制了很多年,许存道在生气的时候并不能太好地识别自己的情绪,往往需要经外人提醒。然而这一次,他是连生气的原因都想不出。

回到实验室,他特意去了一趟细胞室,没见到人,于是去了清洁室,果然看见自己那个高大魁梧的师弟在清洗拖把。他做事很认真,也很慢,许存道曾经见他把一块擦过桌子的沾满黑灰的抹布洗得一尘不染。这一次也是这样,他冲洗的那条拖把已经很干净了,但他仍然在洗。

“你干什么呢?”

武令朋转头,见是他,一下子露出了笑容。那个笑容十分单纯,单纯到许存道开始觉得心前区非常不舒服。

“我打扫了一下细胞房。”

“你上周才值过班吧?这周不是安排了丁品经值班吗?”因为几乎难以忍受那种不舒服,许存道出口时,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一定很冲。

武令朋的笑一下子变得有些惶恐,也开始一贯的结巴了:“我,我最后一个走的。”

许存道盯着武令朋,后者困惑之余变得越发惶恐。那个好像做错事的表情让许存道越发烦躁,惊讶地觉得再这么下去,会克制不住情绪地责怪他的许存道在说了一句“下回他们叫你做你别做”之后,迅速离开了那儿。

那之后他并没有联系杜明明,一是因为没有那个心情,二是觉得她实在有些任性过头了,不想太惯着她。那天晚上,他有一个时间点,在十一点半时回到了实验室,用陆易初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他办公室后的休息室,睡了一会儿,不太踏实,但还是做了个梦,梦中看见的是被一群孩子丢石头的弟弟,他冲上去,把那群小孩一个一个打跑了,发现蹲在地上哭泣的并不是弟弟,而是变成了孩子一样的武令朋。在看到他的时候,那个孩子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好像小狗一样的笑容,朝他伸出手。

在要抱起那个孩子时,闹钟响了。

不能从梦境中摆脱的许存道爬了起来,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人。

当发现同样讶异的武令朋时,他下意识看了一下挂钟。

武令朋解释说是因为看见实验室的灯没关,以为是值班的人忘记关,才上来的,说的时候笑得憨憨的,镜片后看着他的眼神却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因为几秒前还在梦境当中,他几乎无法分辨眼前这个高大的孩子和梦中那个幼小的孩子的差别。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时间是凌晨一点钟,许存道催促他的师弟回去休息,武令朋却在他身后几乎是喊出来似的说:“师兄,我要陪您。”

和身材外貌不同,脾气很好、个性柔软的师弟那晚却一直坚持着要陪伴他。那个师弟和平常不同的眼神一直在追随他,本来就有些疑惑于梦境的许存道不得已问了他怎么回事,他却说出想哥哥了。

武令朋说想哥哥的时候低下了头,许存道忍着没摸他的头,在休息室里,他撒娇地偎依上来时,终于没能忍住。

就像梦的后续一般,抱住了那个被欺负的孩子,揉着他的头,安抚着他。那孩子却比想象中的巨大很多,但和记忆中的弟弟一样的,体温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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