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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隔着人海对视着,都没有表情。

“我愿意!”新郎笑道。

掌声雷动,玫瑰色的夕照里花瓣飞扬。

仪式结束时,程平已经消失了。

夜色四合,宾客开始就餐。

海岛婚礼的自助餐布置在花园里,桌椅错落摆放,可以随意选座。花园中还有一条曲折的小径,四处挂着闪烁的小碎灯,供人饭后散步消食。

李柏奚找了张场地边缘的小桌,刚一坐下,就听埃尔伯特问:“我可以加入吗?”

“当然。”李柏奚知道这满场的人里他其实也只认识自己,适时对社恐送上关心,“马扣扣呢?”

“去拿冰淇淋了。”埃尔伯特试图往树影里坐。

李柏奚:“不常参加婚礼吧?”

埃尔伯特:“嗯,只是想见见他的朋友。”

李柏奚都被感动了:“一直没问你,马扣扣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

埃尔伯特:“……你呢?你为什么喜欢程平?”

李柏奚看着餐盘陷入了沉默。

“喜欢程平”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太久,几乎变成了呼吸般的本能,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最初的因缘了。

最后他说:“他比所有人都真实。”

埃尔伯特做了个微妙的表情:他望着李柏奚挑起眉。

李柏奚:“也比所有人都勇敢。”

埃尔伯特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而你却疑惑我为什么喜欢马扣扣?”

李柏奚愣了愣。

埃尔伯特显然不喜欢谈论自己,说完这句就转移了话题:“希望上次酒吧里的事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李柏奚:“……没有。”

埃尔伯特:“鹤伞颁奖的时候,你不在。程平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差,我觉得没法无视,就问他你到哪里去了。他说他不知道。我想起马扣扣,又问他,在你们的文化里,不告而别是正常的分手方式吗。他说……”

李柏奚微微抬头。

埃尔伯特:“他说你们没有分手。”

海风温柔地穿过树丛,挂在枝桠上的小碎灯轻轻摇晃。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他说他暂时还不能。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有几秒的时间里,李柏奚没做出任何反应。接着他感到身后有人在拍自己的肩。

乔装过的程平去而复返:“我们谈谈。”

他们两个顺着小径一直走到了花园深处,在一座没挂灯的小喷泉背后找到了一张长椅。程平拆掉了脸上的伪装。

此处距离婚礼场地已经很远,音乐与人群喧闹声模模糊糊地传来,附近的海浪声反而十分清晰。

程平一时没有开口。李柏奚与他并肩坐着,聆听了一会儿和缓的涛声。

李柏奚:“吃晚……”

程平:“你走之后,吕影帝劝过我。”

李柏奚:“……”

程平这个开场白,仿佛突然又回到了当年直来直往、不管不顾的模样:“他劝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必须在你和表演之间好好做出抉择。你知道我当时怎么回答吗?”

他回答:我要选第三条路。

“如果能爬到您这样的高度,也就没有人在意我的私生活了。我可以当一个堂堂正正的演员,再也不让他为我担惊受怕。”

吕影帝愣了片刻,轻声说:“那你必须非常非常幸运,同时还足够拼命。”

程平:“不瞒您说,我一向运气不错。至于拼命,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他开始拼命。

在他无缝进组的那段时光里,李柏奚虽然早已远去,却又好像始终没离开过他身边。屠简牵头帮他介绍过几个高端代言,大导演则一直关注着他的演技进步,有合适的本子就会发来邀约。

然而,这条路依旧比他想象中更漫长。一旦以实力派影帝为目标,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还欠缺多少。当初在吕影帝面前放出的狂言,似乎成了遥不可及的梦话。

他的精神压力大到无法释放时,在演出后台的走廊上,看见了李柏奚。

“我看见了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是来补上一句道别的。可我当时……没有力气面对离别。”

程平望着他笑了一下:“我很想揪住你,冲你喊:再等等我,别那么快就抛下我……可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等待呢?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在走你的长路。”

李柏奚张了张嘴。

程平直视着他:“你那天是来道别的吗?”

李柏奚又闭上了嘴。

程平坦诚的双眼忽然像镜子般明亮,映出的全是他怯懦的倒影。

他只听见自己虚弱地说:“不是。只是看看你。”

程平吁了口气。

他再度开始诉说,仿佛要把胸腔挤压了三年的重担全部倒出。

“我爸妈提出相亲的下一秒,我就拒绝了。我说单身并不丢脸,喜欢男人也不丢脸。丢脸的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不敢扬起头来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