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何处春生(29)+番外

陈倩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焦誓笑着说:“你想好了回来告诉我。”

陈倩完全没想到焦誓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以为这个没用的丈夫会哀求她为了女儿留下,或者会发火——而他竟是这么个反应:你走可以,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不让你好过。

陈倩离去之后,焦誓走到校门口,看见她上了一辆捷豹的副驾驶座。焦誓默默走回学校宿舍楼下,就听到焦春水在楼上哭得嘶声裂肺的。

焦誓走上楼,听见焦春水在里面砰砰砰地打着门,喊着“妈妈!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焦誓开了门,焦春水止住哭泣,仍在抽噎,她冲出家门,却再也没看见妈妈的身影。她捶打着她的爸爸,口中不成言语,只是叫着妈妈。

焦誓抱起焦春水,把她的脸按在胸口,面朝着门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杨柳说:“妈妈忙,妈妈没空,等她下次回来好不好?”

直到同学会见到何春生,听陈辰口中描述的自己的生活好像是别人在演的戏时,焦誓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耻辱。何春生眼中的他有着美丽的妻子、幸福的家庭,焦誓竟不敢在这样认为的老同学面前暴露自己的近况。幸福无需赘述,却总是讨人喜欢的;不幸的事情可以成文成书,但没人有耐性听你倾诉上一天。

再见何春生以后,夜里频频入梦,也许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几乎每次醒来他都要面对脏污的底裤,难堪得焦誓不敢深想。可在梦中,有时他明明知道是梦,还任由梦境发展沉溺其中——梦中的何春生已由少年变成了成年,仍旧只是吻他、抱他,什么也不做,即使这样,他还是遗/精了。

但焦誓从没料到有一天醒来之后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梦里那个人就睡在身边,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何春生的睡颜。

天光大盛,焦誓艰难地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脏,慢慢回忆起了昨天的一切,记忆却在喝第三杯啤酒之后断了片。

焦誓想趁何春生没醒之前悄悄下床,但只是翻了个身,何春生的眼睛就睁开了。焦誓感觉到何春生动了,背对着他的肩膀僵硬了起来。

“早。”何春生爬了起来。焦誓放松下来,也爬了起来。焦誓本对酒后的自己非常没有自信,现在看来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

“早。”焦誓坐了起来,下了床,拖上拖鞋,不敢抬头看何春生,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焦誓心里一惊,看向何春生,何春生对他一笑,松开手,问:“我没拿错衣服吧?”

焦誓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变成了穿着一套睡衣,更糟的是,他感觉到睡裤里面没有穿底裤。

焦誓震惊地盯着何春生,何春生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动静。

“我,我喝醉了……”焦誓艰难地说,“你帮我换了衣服?”

“嗯,还帮你洗澡了。”何春生盯着他的脸说。

焦誓的脸没有像何春生想象那样起红晕,反而苍白起来。他没有再说话,沮丧地低着头,臂膀上的气力好像也消失了。

何春生见此情状,微微苦笑,说:“你睡得很熟,身上被啤酒弄湿了,我就帮你擦了一下,换了一套衣服。”

焦誓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一些,他有些狼狈地点点头,说:“谢谢。”

第34章 34

所谓两天一夜的旅行在第二天只有半天, 他们必须在十二点之前退房。只有焦誓和何春生在七点不到起床, 其他人都睡到了九点多。焦春水也睡到了接近九点。

七点半时,焦誓下楼煮了些面,和何春生一起吃早餐。二人坐在饭厅的餐桌前用了早餐后, 焦誓收拾碗筷, 在洗碗时打碎了一只瓷碗。何春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不知他的慌乱从何而来。

何春生不善揣测人心,只觉察到起床之后焦誓对他的态度更为小心, 夜里下的决定虽没有动摇, 可觉得前路艰难。

在焦誓走出厨房门口时,何春生问:“焦誓,你手机号多少?”

焦誓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口中报出一串手机号码。何春生打在拨号栏里,拨了出去,焦誓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打的,存一下。”何春生见焦誓没反应,提醒他。

焦誓抬头看何春生, 何春生笑了, 说:“怎么了?不存我手机号, 等我打电话给你,你会以为是骚扰电话。”

“怎么会呢。”焦誓存储了何春生的手机号。他忐忑不安起来。此前的何春生看上去并不想和他深入来往, 现在他到底想做什么?

焦誓并不认为何春生对自己仍有什么想法,他只把何春生当年的行为视作青春期的冲动和寻求慰藉,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陈辰说没见过何春生的女朋友,焦誓却觉得他可能有不欲为人所知的伴侣,如果何春生不是直的,他的伴侣自然不会告诉他人。

焦誓心不在焉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心里描绘起何春生那位可能存在的伴侣的样子,大约是个斯文白净瘦弱的男孩吧?

可是那和他没有关系。焦誓心想,他和何春生能见面已经很好了,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何春生了。能够成为朋友——完成14岁的焦誓的“心愿”,那也是感谢上苍了。

在习惯晚起床的同学们起床、吃过早餐后,已经十点多了。他们绕着度假村又散步了一圈,焦誓拿着自己的相机照了一些照片。焦春水拉着何春生的手散步,焦誓想拉她的手,她却拒绝了,一心绕着着何春生转。焦誓走在他们身后,听见女儿和何春生聊天,何春生特别有耐性,顺着小姑娘天马行空的发言聊个没完。

在坐上陈辰的车回城里时,焦春水一脸神秘地对焦誓说:“爸爸爸爸,我和何叔叔约好了,星期七要去他家里玩。”

“星期几?”

“星期七啊!”焦春水又说了一遍。

“春水,没有星期七。”

“有啊!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七星期八!”

焦誓笑着说:“一个星期只有星期一到星期六,还有一个星期天。你和何叔叔约的是星期几?”

“就是星期七!”焦春水快哭了,“我要星期七去何叔叔家里玩!”

“那就星期天去吧。”

“星期七!”

焦誓没有再和焦春水纠缠下去,因为陈诺宜睡醒了,纠正焦春水关于“星期”的不恰当认知。

焦誓回到家中,吃了午饭洗了碗之后,安置下焦春水睡午觉。再次走出房间时,看见杨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放着个小收音机,本来是用来听听节目的,这会儿怕吵焦春水睡觉,却关上了。

杨柳的近视度数本来就很高,自从左眼失明之后,右眼也非常模糊——近视、远视力都是下降了的,在天气好的时候出门,可以看个大概,但在天气不好或者光线欠佳的地方,她要看清东西很困难。于是她再也不看电视和看书,如果在家无聊,她就听听收音机。

“妈,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用了,我晚上睡得多,中午不睡了。”杨柳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焦誓陪她坐一坐。

焦誓成年后,妈妈如果作出这个动作,那么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焦誓坐下,心里不安起来。

“你和陈倩是不是婚姻破裂,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杨柳直接就问。

焦誓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先沉默着。

“我听学校里的人说,在医院碰见陈倩去产检,还来恭喜我。”杨柳问,“你说说怎么回事?”

“她说要离婚。”

杨柳叹了口气,说:“你奶奶那一年去算命,说你不可早婚。我那时候三十多岁,家里生活正好,我从小受无神论的教育,是决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可是你爸爸……”

杨柳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把话头掐了,说:“不得不信。你从小就老实,被人追在鼻子跟前才动一动。我以为陈倩小时候追到家里来,对你那么有心,是会对你好的。要是你爸爸没生病……”

“就算爸爸没生病,也不过晚几年。”焦誓打断杨柳的话。

杨柳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离婚吗?”

“她要我退她一半的房子钱,不要春水。”焦誓说,“按这个条件,我不离。”

杨柳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最后说:“我和你爸爸前后给了陈倩□□十万,这些她觉得不够,还要一半房子钱吗?这房子,这房子你买的时候写的不是我的名字吗?”

买这套房之时,陈倩曾经游说焦誓房子不写杨柳的名字,而写他们俩的,焦誓难得坚定一回,告诉她那是父母的钱,买的房子必须写杨柳的名字。

“妈,你不必担心。”焦誓老神在在,“现在是她想离婚,不是我想离婚。房子是你买的,不是我的东西。她也该知道她的要求无理。”

“我不急。”焦誓笑了笑,“我又不再婚,我急什么?”

陈倩离婚不离婚,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婚姻不是一纸可以约束,那张纸下,每一对夫妻有各自的生态,可以好像范本一样,也可以过得光怪陆离。焦誓早已学会平静,他既然不打算余生和谁谈感情,也就不在乎顶着这个怪异的名目过多久。

唯有母亲杨柳和女儿焦春水,他绝对不会放手,无论如何也要保护。

上一篇:好朋友 下一篇:柳氏药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