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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辙【CP完结】(107)+番外】

作者: 瑜辛 阅读记录

张淙站在原地。感觉脑袋顶上的灯忽然灭了。灯是他进门亲手开的。他闭上眼睛,耳朵依旧没法消化张汉马的话。

他这该死的爹,失踪这么久,回来朝他说了一句什么?

周围突然一片死寂,冰冷。空气立刻削薄起来,仿佛有无数个断头鬼孽,散发出恶臭,附身在数不清的尘埃上,将张淙团团包围。

让他窒息。

张淙睁开眼睛,头顶的灯照旧亮着。他缓缓蹲下,瞪向张汉马:“你说什么?”

张汉马歪过头:“那个娘们想拿我的钱。”

张汉马的眼睛移到张淙手上的钞票:“我推了她一把,她从楼梯滚下去了。”

那个娘们是哪个?张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有一点他想对了,张汉马的确是因为祸害婊/子才找的死。

张淙又低下头看钱,他手里拎的哪是钱,他拎的是条命:“人死了吗?”

“不知道。”张汉马/眼神发空,“我跑了。”

他跑了,一跑跑了大半个月,逃票混上绿皮火车,兜去某处不知名的南方。跑到最后无处可去。卡在年底,他回了家。

张淙猜,张汉马这个站不起来的行尸走肉跑不动,他是爬。

张淙的手开始抖,他咬紧牙,额角的青筋暴出来。愤怒和恐惧拧成一个滋哇叫的锋利电钻,钻碎他的四肢。

张淙开始撕手里的钱。

多霸气的行为,人民币被他撕得粉碎。

张淙将稀碎的钱全部砸在张汉马脸上,他想吼,想咆哮,却被无形的利爪掐穿咽喉,只能扯破声带,压抑出声:“你回来做什么?你直接去死不就行了?”

他说完,对着张汉马那盖上钱渣滓的脸又死命揍去两拳。

张淙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张汉马脸上的钱渣全被打落,他脑袋歪吊在脖子上,侧过头呸出一口血唾沫。

他挨揍挨得一动不动,半声没吭。只有脖子半死不活得抻长。

张淙看那没骨头的脖颈,突然就想伸手过去给它拧断。于是他真的伸出了一双手。

张淙的眼底阴沉一片,那是一种极端疯狂的黑色。无波无澜,阴鸷可怖。在这目光里,生命会卷进毁灭,日月会消弭于末日。

张淙的胳膊用力到生疼,他手腕和手背的血管全部凸起,指尖煞白。

他是真的想掐死张汉马。

张汉马的脸色憋成通红,眼珠上翻,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响动。

所以血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张汉马能把人推下楼梯跑路,张淙青出于蓝,能把自己亲爹掐死。

张汉马的手哆嗦着抬起来,奋力才堪堪抓住张淙的手腕,可他怎么也不能把张淙的手扒下去。

这时候,张淙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舒缓的旋律响起,张淙立时像被雷劈了脑子。他手上的力气瞬间松懈,张汉马总算倒了口气儿,猛烈地咳嗽。

手机里低沉温柔的男声在唱:“Anywhere you are,I am near……”

这声音像奔流滚烫的江河,冲没了张淙的五脏六腑,淹死他疯狂的心跳。

第一次见晏江何,也是这首歌。他坐在晏江何车里,侧脸被喷上温暖的空调风。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久,直到歌声突然停了,张淙的手才从张汉马脖子上卸下来,然后慢慢滑下,最后掉在地上。

张汉马缓过气儿,喉管里呼号着喘息。

张淙直视张汉马,看了好久,他的手已经冷透了,才重重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不还手?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你为什么不还手?”

从小到大,张淙一贯作孽,他天理难容,该天打雷劈成黢黑焚烧的焦炭。从他会打人开始,他就揍张汉马,揍张汉马领的女人。他屡战屡胜,不,准确说不能用战,张汉马从来没还过手,也没有躲过。

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多新鲜呐,他们父子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张汉马用力喘气,脖子被张淙掐得剧痛,喉咙拉破弦儿:“你还当自己是我儿子呢?”

他又劈叉那般乐出来:“你早就不把我当你爸了。”

张淙没再说话。他又盯着张汉马的脸看了半晌。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张汉马的很像。都是双眼皮,漆黑的瞳孔,眉骨高高的。

张淙站起身,深深颤栗着呼出一口气,冰冷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慢慢走出了屋子。

在他把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响起了张汉马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竟然在唱歌。

没有歌词,没有吐字,只有曲调。张汉马不断用哑嗓子哼着,断断续续,非常难听,也不知是什么荒腔走版的玩意。

或许腊月二十九这天夜里,他疯癫的半辈子会一动不动。他能坐在水泥地上,将冰凉的地面坐热,跑调哼没整整一个通宵。等天亮光,他估计也能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