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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药师堂(18)

上午十点左右,柳希声就坐在这家烘培店里喝着咖啡,老板兼面点师兼小二表情微妙地端上一个刚出炉的草莓拿破仑酥。

"坐。"柳希声随意地用下巴指指对面的座位。

老板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美男子,他正穿着面点师的白衣服,头上的帽子很高。早上店铺没人来——或者说尽管那么让人感觉舒服却根本一整天都没什么生意,所以老板就坐下来了。

"怎么样?还完没有?就这一世的事情了吧?"老板摘下帽子放在桌面上。

"差不多了。"柳希声咬了一口千层酥,草莓酱沾在了他的嘴角。他不以为意地用袖口擦了擦。

老板脸抽搐了一下,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越过越随意了?"

"嗯,任谁有千年的记忆都会变成我这样。"柳希声道,"这不是最随意的一世,变成蟑螂偷吃饼干,变成老鼠吃剩菜,变成猪满身粪便都试过,当人已经很美妙了。"

"是啊,况且你还去过饿鬼道和地狱道吧?"老板念道,"南无地藏王菩萨。"

柳希声不愿多谈。

"这一世差不多了吧,我看他活过三十岁了。我的小青蛙和小莲莲可以回来述职了吗?"

"再等等。他很快就会想起来了,我怕他受不了,再租几天用用。"柳希声说,"日薪付款,不会欠你的。"

"柳溪蛇还不去投胎?我跟阿貘可是在地府贿赂了不少人,再拖下去迟早被查出来。"

"小蛇自己不肯走,现在每天给他打预防针,就怕他一想起来就受不了。"

"提醒他注意期限,真的迟久了不给轮回,只能做魂身修鬼道了。"

"他知道。"

老板看着柳希声,笑得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样子。

柳希声当作没有看见。

老板说:"好哥哥。"

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了,柳希声坐的位置刚好对着门,他看见吴廷方抱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进店。小女孩指着空空的糕点台,突然哭了。

"我要蛋糕!蛋糕不见了!"

吴廷方好言安慰道:"叔叔刚开张,还没来得及做呢!我们等一下再来好不好?""我不要等一下再来,我现在就要蛋糕!"小女孩不依不饶,哭声却明显是撒娇耍赖,完全没有眼泪,边哭还边看向老板和柳希声方向,说,"你看,希声叔叔有蛋糕吃。""逢生被你们俩惯坏了。"柳希声欣赏着吴廷方皱眉无奈的表情,半点不给熊孩子面子,一大口吃完手中的草莓拿破仑酥。

吴廷方纠正小女孩:"那不是蛋糕是饼干。"然后问老板:"什么时候有蛋糕?""半小时吧,我现做。"

柳希声吃完千层酥就慢慢地在那儿喝咖啡,小女孩逢生在吴廷方劝说下同意在店里等到闹钟响后得到蛋糕,吴廷方拿手机定了个三十三分钟的闹钟。

"这是什么?"逢生指着柳希声的咖啡杯问。

"咖啡。"柳希声亲切地问,"你想尝尝吗?"

于是接下来吴廷方又花了十几分钟劝说逢生放弃尝试名为"咖啡"的饮料。

柳希声自然是快乐地欣赏着这番热闹。

老板在等烤箱烤蛋糕的过程中了解了这一切,摇头道:"你以前做人简直好比圣母,现在怎么这个德性?"柳希声笑而不语。

在看不到尽头的轮回中等待着,他不介意稍微欺负一下这些转世就有新生,不被前尘旧事牵绊的灵魂,聊以慰藉。

电话响了起来,那头是柳希言困倦的声音:"哥,你是不是去买早餐了?给我带个面包。我要草莓酱夹心的。"柳希声放下电话,对再次出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笑容的老板说:"三个草莓夹心面包,一杯咖啡打包。"闹钟响了,逢生欢呼:"蛋糕好了!"

老板嘟哝道:"你弟弟怎么不早半个小时起床!"然后瞪大眼:"你明明可以早点买的!他只吃这一种!"柳希声温和地说:"他还要睡半个小时回笼觉,你现在做,刚好。"小女孩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拉着吴廷方,高高兴兴地走了。

空气中传来窃窃私语,仔细听了,是小莲在问青蛙精:"喂,我说,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吃冷的面包?"

第24章 刀山1

作者有话要说:半年才写了一篇,真不好意思,确实没时间,一天只能写几十上百个字。

1、

柳希言想起那笔三倍半年奖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当他某天清晨醒来,灵感十足,觉得今天肯定能中一百万,打算再次花大价钱下注福利彩票的时候发现自己余额不足,然后他想起来上个月的奖金没有发,再然后想起自己似乎应该有一笔更大的进账。

他打电话给柳希声,询问那笔钱的下落,柳希声说:"咦?你不是整天买彩票吗?我帮你省事,全都下注了呀。"

"……你把十几万全下注了?"

"是呀。"

"中了多少?"

"三百块。不错吧?竟然可以中奖。"

"……哥哥,我说,群众演员也要有演出费的,你不可以昧着良心干这种事。"

"啊,我已经按群众演员的待遇打账到你支付宝了。"

"请问是什么待遇?"

"一天五十人民币,虽然你只干了五分钟,我还是按天给你了,这是兄弟价。"

柳希言心情沉痛而悲愤地试图挂电话,柳希声却说:"弟弟,请借我三万块。"

"你不是刚进账了十几万吗!"

"不够还信用卡,还差三万,后天就到期了。"

柳希言冷笑:"你不是中了三百块吗?再去买彩票,说不定可以中一亿呢,哥哥加油!"

柳希言挂断电话,买了几张彩票,因为昨天的夜班又连续工作了26小时,他认为睡眠时间还不够,便心灰意冷地决定继续睡回笼觉。

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好像起了大雾,但又不是干净的雾。他绞尽脑汁,想起这种天气有个名词叫做"雾霾"——为什么记起这个词这么困难?

周围有些人,也有些动物,啊,怎么还有鱼呢?甚至有一条大鲸鱼。他们浮在空中,都朝一个方向去。

他觉得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太正常。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每一个个体都是独自漂浮,他也不例外,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有一个个体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回头看,那个个体是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的,但是看起来干干净净,至少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不像他的身上,全身都是血。

应该都要有血才对,那些鱼身上也有血。不,不,到了这里,应该都没有血了,好多个体身上都没有血了。

他想不起来到底应该有血还是没血,但他发现所有个体都没有表情。只有他回头看见的那个人有表情,在朝他笑。

那个人的笑好像在说:"你不用害怕。"

那个人是谁呢?

他思考的时间不多,因为他们到了一座山脚下。在晦暗的空间当中,这一座山极其的亮,不知反射了什么光芒,刺眼得很。

然后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座刀山。

银白色的刀尖竖直地插满这座山的每一寸地,漂浮的个体在山脚下都有了重力。他看见每一个在他之前的个体都在往山上爬,人用腿和手,狗用四肢,鱼和蛇,只能蠕动。

没有血的个体也都染满了血。

他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他的脚在往刀山而去。

血是其次的,他发现身上比平时更重。他踩一步,刀扎一个口子,足下血如泉涌,很疼。双脚疼痛到失去知觉之后,他还是必须往上爬,手在用力,直到手也失去知觉。

很疼很疼。但他隐约觉得这些疼痛比起另外一种,似乎不算什么。

他忽然想起身后那个人。

于是他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本来干净的白衣服已经染满了血。

他什么也没有记起,那个人却朝他一笑。

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他心下大恸,因为他记起来了——

这里是地狱,恃强凌弱者,死后入地狱道,上刀山。

柳希言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湿的。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似乎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忘光了。

忘是忘光了,那种极其不痛快的心情仍然萦绕,他后悔起睡回笼觉的决定。起床之后,神使鬼差地去医院加班了。

连续两个放假班柳医生都回院加班,叶主任问起,柳医生说自己在家睡觉不踏实,总是做噩梦,需要加班来麻醉心灵。

柳希言无精打采的样子令叶主任震惊了。从业以来,柳医生被病人打过,也脱下白大衣和病人家属进行过肢体辩论;连续36小时没睡觉抢救过患者,也闹过情绪要求放假;但只要在岗,他就精神抖擞乐在其中,从未出现工作期间走神情况。叶主任认为这种情况应该是某方面内分泌紊乱而导致的并发症,为了关怀下属,叶主任煞费苦心,特意再次为柳医生安排了一场相亲,时间定在下下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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