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径月朦胧(68)+番外

想起胤祥曾经明亮的双眸，煜明又想起了嘉敏，她虽然娇蛮任性，常常没事来找煜明的茬，但煜明其实并不讨厌她，看着她小鹿般干净透明的双眸煜明便知道胤祥的这个胞妹，同他一样心思单纯。煜明也曾想过当年若不是自己惹怒康熙，远嫁蒙古的人便该是自己。若是那样嘉敏便不会未满二十岁便郁郁而终了。煜明从未见过敏妃，但瞧着她带大的这一对有着宫中最干净眼眸的儿女，想来她一定也是位宫中少有的良善之人。只是好人多薄命，可悲可叹。若是那一日胤祥不为胤礽出头，又怎会落得如今疾病缠身的下场。

第六十四章

康熙与太子，父子离心已久，终是走到了这一日。一句：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算是彻底碎了胤礽登顶金銮的梦，从此圈禁咸安宫，非死不得出。三十年的太子，最后也没能坐上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位置。但煜明没想到的是，绿绮的事儿也就此被扒了出来。

被太子金屋藏娇，椒房专宠六年之久的苏夫人竟然是男子。虽然作为不可外传的皇室丑闻，康熙连下了几道圣旨，意图封锁消息。但悠悠众口，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堵得住的，一时间举国哗然，且不说绿绮是乐户贱民出身，这个年代断袖便不为人所容，一朝太子专宠贱籍，还是男子。康熙为了平民愤，立即判了绿绮下元节当日游街示众，菜市口问斩。煜明一得到消息，便想了办法，进了慎行司去见了绿绮最后一面。

绿绮生得英俊秀气，纵是穿着麻布囚服，也难掩身上的清雅气质。煜明走近才看清绿绮苍白的脸上，挂着几道淤痕。煜明有些心疼“他们打你了？”绿绮摇了摇头道“我这罪没什么好审的，他们没碰我。是太子打的。”煜明吓了一跳道“太子？他当初那样求着你同他一起，怎么会舍得打你。”绿绮摇了摇头笑得凄楚“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心易变，也怪不得他。”煜明看着绿绮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眼泪不自觉的便流了下来“早知今日，煜明当初便不该劝你为爱一搏的。若不是煜明，你便仍是以一折别姬名动天下的苏家班班主苏老板。”

绿绮站了起来，看着煜明笑得温柔“但若不是十公主，绿绮又怎能同那高不可攀之人，有这六年的朝夕相处呢。这六年是绿绮一生中最快乐的六年。有这些年的回忆在，绿绮黄泉路上，也该是笑着的。可否烦请十公主替绿绮给太子带句话？”见煜明点头，绿绮对着煜明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侧过身望向高墙上的小天窗，眼中满是爱意，一如当年四贝勒府的小树林中望向太子背影的时候“如今只恨因缘浅，也不曾，抵死恨伊。若真有来生来世，绿绮一定是个女儿身，生得清白人家，只等着你来娶我。”

听闻绿绮被斩首的那一日，在刑场之上，断头石前，又唱了一次别姬：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戏一折，唱尽世情悲欢。刀一落，血溅白练点点红。风流云散，一别如雨。走到今日这步，绿绮竟还念着来生，煜明虽不理解，却也心疼他的生不逢时，若是他与胤礽的相遇是在三百年后，在那个人们终于看清爱情这事儿，同性别年龄身份无关的时代，绿绮同胤礽也许能有个好结果吧。

煜明扮作了小太监，让瑾瑜给看守的小侍卫塞了不少钱，才偷偷进了咸安宫。当年那个身着杏黄色蟒袍，骑着高头大马，眉目清明，言谈举止贵不可言的太子，如今正坐在正殿的木雕椅上，一身戏服，画着霸王的扮相，目光呆滞，死死的盯着面前火盆中烧的只余半尾的绿绮琴。瞧见煜明进来，也没有动作，只抬了抬眼，声音苍凉“看着爷如今这幅样子，十妹可满意了？”煜明叹了口气“不管二哥你信不信，哥哥从未害过二哥，四哥和十三哥从前也是一心替二哥谋算的。只是二哥你疑心慎重，从未信过旁人罢了。”

胤礽突然笑了，面上画的脸谱皱在一起，看着甚是可怖“爷疑心重？爷做了三十年的太子啊！这么多年，爷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一个两个都盼着爷死！爷倒了，他们才能出头！还有皇阿玛，口口声声，说爷是天选之子，表面演着父子情深，转头就是猜忌怀疑，圈禁索额图，杀爷的乳母，惩治爷的属人。天家先君臣后父子，皇阿玛这样做爷理解他。可你呢？十妹！你虽然不是爷的亲妹妹，但爷自认从未苛待过你。你竟然勾结绿绮，杀人诛心！爷那么爱他，为了他可以不顾祖宗礼法，可以冒着失去太子位的风险。可他竟然一直与你私下联系，还说爷疯了，他说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