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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177)+番外

众士兵将那男人与审冲一并带离,将领不再多说,上马离开。城内守军便将俘虏按族分开,分别带到几个房间里头盘问。百余人里,只有段岭与武独两个“党项人”,便与辽人混在一起,接受审讯。

问到武独时,段岭便以辽语流利对答,告知二人本是前来经商的父子,爹既聋又哑,在路上被元军抓了,正关押时,半夜又有一名侠客,救了他们,还放了所有人。

他对守城官颇有好感,毕竟顾及无辜百姓的性命,说开门就开门,没有丝毫犹豫的人,总是宅心仁厚的。

“你这官话跟谁学的?”那守城官说,“怎么一口上京味道。”

段岭答道:“当年在上京念过学堂。”

“不容易。”守城官大笔一挥,说,“自己去设法谋个营生,如今城里头人太多,顾不上你们。”

“没关系。”段岭答道。

“拿着这张纸。”守城官又道,“到民司外,可去领十日口粮,别的可就没法了,不可坑蒙拐骗、偷鸡摸狗,进城后若犯事,罪加一等。”

段岭十分伶俐,笑着起身,朝守城官行了一礼,说:“天地两神保佑您,辽大人。”

段岭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有股亲近感,平生占足了这具皮囊的便宜,但凡能不被刁难的,往往都未被刁难。盘问也十分简单,得了临时的户籍纸,盖过印,便算是暂栖落雁城了。

离开城墙下时,旭日升起,元人围城已有十余日,城中一切照旧,两道商铺依旧开张做生意。

武独腰包里还藏了些碎银,递给段岭,段岭便兑成铜钱,买了点牛肉,与武独坐在城里河边,先吃过再说,待会儿再找地方落脚。

“现在怎么办?”段岭低声道。

附近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武独便开口道:“先等昌流君来接头,不着急。落雁城居然就这么放咱们入城了。”

“这儿民风淳朴。”段岭说,“当年上京城破,十万流民下中原时,落雁城也接纳了所有的人。”

还记得那个冷得令他印象深刻的寒冬,若没有城中的破庙,段岭如今已成了荒原上的枯骨,这座城救过他的性命,若有机会,想必还是要报答的。只希望它能挺住元人的攻城。

只要冬天一来,几场雪一下,城墙结冰后,元人更打不进来,就只好回塞北去了。

艳阳高照,群山之中一片萧瑟,天气已转为寒凉,飒飒秋风之中落叶飞舞,长聘骑着马穿过溪流,对照地图,观察通路。

先与出来伐木的邺城军会合,再让他们送自己回往邺城去,在入冬前下江州。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奔霄马上转头,感觉到了潜伏在密林之中的危险,要挣脱绳索。

长聘骑在马上,也感觉到了。

“走!”长聘恐怕是山中的虎豹或豺狼,深秋时四处捕食,马上调转马头,上了山路。

突然间一声惨叫,令长聘心惊胆战。

那是人的惨叫声!

一具黑衣人的尸体从不远处的高崖上坠下,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又是一具,脑袋撞地,脑浆四迸。

第三具尸体滚落,沿着山路坠进了山崖之中。

长聘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声喝问是什么人,只安静地驻马山路上,等候对方现身。

长聘背后的树林响起细碎声音,似乎有人要逃,然而又一道声响从他的正前方延续到身后,伴随着一声闷哼。

接着,则是第四具尸体从灌木丛中摔了出来。

“郑彦?”长聘道。

一个男人终于从树林里现身,却是身着蓝黑两色武士服的郎俊侠。

“原来是乌洛侯大人。”长聘笑道。

“长聘先生。”郎俊侠说,“好久不见。”

长聘拉着缰绳,稍稍转过身,面朝郎俊侠,说:“大人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郎俊侠答道:“你为什么而来,我自然也为什么而来,王山与武独呢?”

长聘微微色变,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先是判断出方才似乎有影卫在跟踪自己,被这刺客杀了,影队是太子的人,这厮也是太子的人,既然他会对影队之人动手,兴许就有自己的立场,是友非敌。

长聘考虑片刻,而后答道:“他俩往中京去了,让我朝陛下带个口信。”

“什么口信?”郎俊侠依旧淡淡道。

长聘答道:“北方局势瞬息万变,须得尽快回江州去,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长聘反而主动翻身下马,朝郎俊侠一拜。

郎俊侠手里提着剑,方才杀了四名影队成员,身上竟未沾染多少鲜血。沉吟片刻,而后收剑入鞘,只不说话。

长聘拜过,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郎俊侠开口。

许久后,郎俊侠朝长聘道:“我猜,牧相应当派你到汝南去找一点什么。”

此话一出,长聘登时疑惑,而后道:“汝南?大人何出此言?罢了,告诉您也无妨,长聘此行,乃是去中京,找我师叔费宏德。”

郎俊侠点点头,“嗯”了声,而后道:“不必处心积虑地去翻汝南那点旧事了,长聘,真正的太子,其实一直在你们身边,他就是王山。”

长聘登时色变,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郎俊侠已用拇指弹出剑柄,再一剑划去,剑锋恰恰好掠过长聘脖侧,鲜血喷了漫天。

长聘不住发抖,捂住脖侧伤口,一番抽搐后,倒在地上。

“在你临死前告知你这秘密。”郎俊侠淡淡道,“免得你死不瞑目,走好,长聘先生。”

说完后,郎俊侠一脚把长聘尸身踹下了悬崖。长聘睁着眼,一路滚下了山谷,从万丈高空上坠落,掼在裸|露的山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回声阵阵,郎俊侠先是把影队刺客的尸体接二连三地扔下深渊去,再解开把马匹拴在一起的绳索。

奔霄警惕地看着郎俊侠,郎俊侠的眼神却稍柔和了些,抬起一手,放在奔霄的面前。奔霄站着只是不动。片刻后,郎俊侠吹了声口哨,走上前一步,翻身上马去。

奔霄犹豫片刻,终究未将郎俊侠甩下来。

“驾!”郎俊侠驾驭奔霄,复又往落雁城的方向驰去。

☆、第149章 骚乱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段岭在河边靠在武独怀里睡觉,外头大军围城,城内却一片安详平和的气氛。

武独也困了,搂着段岭倚在一棵柳树旁睡着了。虽然是在河边睡午觉,这一觉却是自他们离开江州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影队的人无论藏在何处,都不大可能翻得进落雁城来偷袭他们。

直到黄昏时,段岭才伸了个懒腰醒来,武独已睡得把脑袋埋在段岭的肩头,像个小孩,段岭一动,武独才睡眼惺忪地醒来。

两人半睡半醒,段岭想亲亲他,但想到武独的身份是“爹”,恐怕被人看见,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找地方住下reads;当今天帝是我前夫[重生]。”武独低声说。

“别忘了装哑巴。”段岭提醒道。

武独差点忘了,与段岭来到城内投宿,银两还有些,两人便付过押金,租下一间房,反正在落雁也待不了太久,钱花光也无妨。

外头敲了三下窗,是昌流君与他们的暗号,段岭推开窗,昌流君便从窗外钻了进来,把藏在身上带进城的烈光剑与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这些是你们的。”昌流君说,“尽快找人,找到就跑路了。”

说着昌流君便侧过身,直接躺在榻上。

“你干什么?”武独莫名其妙道。

“睡觉啊。”昌流君说,“一宿没睡了。”

武独登时就炸了,段岭忙示意他声音小点儿,免得被客栈里的人听见哑巴说话。

“不然你让我住哪儿?”昌流君问。

武独说:“这房让给你。”

“哎哎,别!”昌流君忙起身。

武独要是把房退了,小二过来收拾,发现房里多了个人,更住不下去。段岭说:“再开一间吧。”

两人只好又给昌流君要了一间房,武独与段岭住一间,昌流君住一间,叮嘱客栈里头不得有人来打扰,爷要睡觉,便关上了门。

武独翻出包里的衣服,那是一套不太合身的夜行服,稍有点大了,想必是昌流君临时替换的。武独束好腰上布带,说:“入夜后,我去胥吏处看看,你先休息吧。”

段岭正乏着,便“嗯”了声,躺在床上。武独换上黑衣劲装,蒙上面,低下头,段岭便伸出手指,撩起他的蒙面巾,露出他刚毅转折而粗犷的唇线,与他亲吻,足有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武独从窗口飞身出去,顺手敲了三下昌流君房间的窗门,对面也敲了一下作为回应,意思是知道了。

段岭辗转反侧,只是睡不着。到得半夜时,远处传来喧哗声,突然将他的思绪拽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上京的那个夜晚。

什么事?段岭猛地坐起来,听到远方,街道的尽头有士兵的呐喊声。

“昌流君!”段岭过去拍了几下墙,转身却发现昌流君光着膀子,穿一条白色单裤,一脸无聊地站在段岭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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