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102)

“这个，和这个人，应该是关键吧。”苏语看完，指着其中他两个名字问顾其言。

顾其言推了一下眼镜，说：“对，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旧相识，是中东事务的知名律师，和各大财团都交往密切。”

这位旧友，和顾其言说起来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曾经在同一个被炸的大楼里最后一刻逃生，自从顾其言离开中东之后就鲜有联系，但是这份交情依然在。是他巧妙地透露给顾其言，阿希德家族和理查德集团之间的关系，才让他得以进一步调查。

“另外这个人，是阿希德家族的商业对手。”顾其言说，“我不能确定阿希德家族是不是会鱼死网破，用暴露自己和理查德集团交易的代价，来保全理查德。我要一个B计划来保证他们的停手，把这个案例拉回本来的轨道上。”

理查德的案件本和阿希德家族无关，他们插手无非一来是保障自己合作伙伴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未来这桩案件不会扯出自己的脏事，他们最希望的结果就是让满风，甚至让其他知名律所都不再接时光报代理，而时光报法务无法胜任这样的国际案件诉讼。他们一旦胜诉，此事了结，就最为安全。但是顾其言调查到了背后的故事之后，他要一个确定的百分百的砝码，他不能把身边人的安全摆上赌桌，他知道那个时候，激怒他们和震慑他们，就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掌握的内容比我多许多，我和他们做了个交易，他们同意了，后来阿希德家族就停手了。”顾其言继续说。

“什么交易？”苏语坐直了些，把文件压在手下，问他。

顾其言低眉莞尔：“你想什么呢，我只是答应他们帮他们打赢一个官司而已。”

“你怎么能保证打赢？如果输了呢，你谈的条件是什么？”苏语面带紧张。

顾其言一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重新靠在自己身上：“我是谁，我不会输的。”

是呀，他是谁，他是智慧星下凡的仙子，他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他是战无不胜的元帅。他现在套着柔软的白色大毛衣，坐在地毯上，懒散地靠着沙发，手边水杯里的热气不再直冒了，镜片下的眼神也格外柔和。

苏语伸出手，也揽住顾其言的腰。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这个案子不会这么简单。阿希德家族的突然介入，让我慌了手脚，我当时，也无法做万全准备了。”顾其言对着前方说，说给苏语听，也说给自己听，“当你远离战场之后，时间久了，就连怎么挥刀都不知道了。”

“对不起。”顾其言低沉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带了一丝磨砂边的质感，挠过苏语的心尖，“我答应过你，不再让你害怕。”

前一次，顾其言因为谭若的对手，险些遭遇事故，安全回来后，就曾答应过她。

他不是一个轻易食言的人，一直以来，他说过的话都会尽量办到，甚至消耗自己，身处险境，也会全力以赴。但是他也不是一个愚守诺言的人，他始终明白一直承诺代表不了什么，不必被空虚的念想禁锢而选择忽视复杂性。

可是，这承诺的对象是苏语。

“谭若被袭击了，我不敢拿你冒险。只有把你完全摘出去，才是最安全的。”顾其言把头往苏语那侧靠了靠，“但我还是不应该，自作主张。”

“我在感情上，可能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也不是一个巧言善辩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感情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顾其言说的很小声，苏语却听得很清楚，“其实我很担心你生气，担心你在意我再一次消失。但是我，不能阻挡我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我更害怕你会受伤，会因为我而遭遇危险。”

苏语搂紧了他的腰。他们都没有说话，在那个时候，他们呼吸缠绕着呼吸，在昏暗的灯光下，传递给彼此最大的力量。

良久，苏语说：“我有过那么一会儿，怨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怪你为什么突然消失，留我一个人担惊受怕。但是只有那么一会，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你的理由，我能做的就是配合你的决定。因为我也更害怕你会受伤，害怕你遭遇危险。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顾其言听见把她从怀里拉起来，帮她轻轻拭去泪水。

“可是我还是没有忍住，我还是想来找你。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来我就找不到你了。”眼泪还在夺眶而出，这么多天的担忧和委屈，一直到现在，才被消解。

“不哭了，是我不对。”顾其言的声音极其温柔，“你不会找不到我的，我都会在这里。”